凡人修天传 第29章 外门荆棘，灵植初解

峰顶平台，清风拂过，吹散了弥漫的血腥与汗味，却吹不散那数千道聚焦在角落的复杂目光。铁牛魁梧如山的身躯挺直坐起，赤红与青翠交织的光芒如同流淌的生命之火，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下缓缓内敛，最终化作一种深沉厚重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金色泽。那双牛眼睁开，熔岩般的赤红褪去，沉淀为磐石般的沉静与历经生死淬炼后的坚韧。

“牛哥！” 林磊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一丝难掩的疲惫。他浑身浴血，伤口虽在玄冥厚土灵力滋养下缓慢愈合，但强行爆发、承受威压、破阵夺符带来的消耗和暗伤，远非朝夕可愈。

“石头！” 铁牛的声音如同两块黑石摩擦，粗粝而沉硬。他蒲扇般的大手依旧按在林磊肩头，巨大的力量传递着无声的兄弟情义和感激。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目光扫过林磊身上狰狞的伤口，牛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和心疼，最终化为更深的守护决心。

小雅在一旁喜极而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高台之上，三道目光如同实质，穿透人群，牢牢锁定着这方角落。

木长老清癯的脸上古井无波，但浑浊眼底深处那抹难以言喻的凝重和期许，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无声的涟漪。他深深看了一眼铁牛胸口那枚光芒收敛、却依旧温润的青木信符，又落回林磊那虽狼狈却挺立如枪的背影，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恢弘，压下了平台上所有的议论：

“第三关万木迷踪阵，结束！持青木信符者，共十三人！恭喜尔等，通过考核！自今日起，尔等便是我青木宗外门弟子！”

话音落下，平台上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劫后余生的感慨！十三名新晋外门弟子，脸上洋溢着激动、自豪和对未来的憧憬。

木长老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转为肃然：“入我宗门，当守门规！尊师长，勤修行，睦同门，持正道！外门非坦途，乃砥砺之始！尔等身份令牌及杂役安排，自有外门执事堂分配。三日之内，前往‘青木外院’报道！散！”

随着木长老话音落下，数名身穿深青色劲装、气息精悍的外门执事弟子迅速上前，开始为通过考核的弟子登记造册，分发代表外门弟子身份的青色木牌。

林磊、铁牛、小雅分别各持信符也领到了属于他们的木牌。木牌入手温润，正面刻着“青木”二字，背面则是各自的姓名和一个代表新弟子的编号。林磊的是“丁未三七”，铁牛是“丁未三八”，小雅则是“丁未三九”。

“拿着令牌，去外院‘庶务堂’报到，自有人安排你们住所以及杂役事宜。” 一名面容严肃的执事弟子将三块令牌递过，目光在林磊和铁牛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林磊身上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并未多言，只是公事公办地交代。

“谢师兄。” 林磊平静接过，微微颔首。

“杂役？” 铁牛浓眉一皱，声音低沉。他本以为入了宗门便能专心修炼，疗伤变强。

“外门弟子，需完成宗门分派的杂役，换取贡献点，方能兑换功法、丹药、修炼资源。” 执事弟子瞥了铁牛一眼，语气淡漠，“宗门不养闲人。你们新入外门，修为低微，更需从基础做起。好自为之。”

铁牛还想说什么，被林磊用眼神制止。

“牛哥，先安顿下来，治好伤，恢复实力才是根本。” 林磊低声道，声音沉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看似仙家福地的宗门之内，弱肉强食的法则只会比矿场坊市更加隐晦而森严。没有力量，连做杂役的资格都没有。

铁牛重重哼了一声，压下心头的不快，点了点头。兄弟在，路就在。

青木外院，位于主峰侧翼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坳之中。大片大片的青灰色石屋依山而建，鳞次栉比，虽不如主峰建筑恢弘，却也规模不小，透着一股厚重质朴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泥土气息，灵气浓度比外界浓郁数倍，但也远谈不上洞天福地。

三人拿着令牌，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位于外院边缘、一座由巨大青石垒砌而成的古朴建筑——庶务堂。

堂内颇为宽敞，光线却有些昏暗。几张长长的木案后，坐着几名同样身穿深青劲装、气息在炼气五六层左右的外门执事弟子，正忙碌地处理着玉简和卷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汁的味道。

当林磊三人走进来时，堂内短暂的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以及…一丝淡淡的鄙夷。

林磊一身破烂染血的衣衫，气息微弱紊乱，背着一个巨大的、装着几件破烂衣物的包裹（里面是苏老给的丹药和所剩无几的“财产”）。铁牛虽然苏醒，但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魁梧的身躯裹在同样破烂的袍子里，气息虽沉凝，却难以掩饰根基受损的虚弱。小雅则低着头，显得有些紧张。

这副模样，与周围那些气息饱满、衣着相对整洁的新弟子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混入鹤群的土鸡。

“姓名，编号。” 一名坐在角落、脸上带着几颗麻子、眼神有些刻薄的执事弟子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问道。他面前的木案上堆满了玉简。

“林石，丁未三七。”

“铁牛，丁未三八。”

“小雅，丁未三九。”

林磊平静地报上名字和编号，将三块身份令牌放在木案上。

那麻脸执事弟子拿起令牌，用灵识扫过，又抬眼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尤其在林磊和铁牛身上停留片刻，嘴角撇了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他随手从案下抽出一枚空白玉简，手指灌注灵力，快速刻录着信息。

“林石、铁牛，分派至‘戊字区’灵植谷，‘癸丑号’药圃。杂役：照料灵谷、灵药。月俸：下品灵石三块，辟谷丹十粒，贡献点十点。” 麻脸执事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念着公文，“每日需完成定额灵植培育任务，由管事张德海监督。未完成者，克扣月俸及贡献点。”

他又看向小雅：“小雅，分派至‘己字区’杂事房，‘壬寅号’丹火房。杂役：清理丹渣、搬运药材。月俸：下品灵石两块，辟谷丹八粒，贡献点八点。”

“灵植谷？丹火房？” 铁牛眉头拧紧。他魁梧如熊，让他去侍弄花草？小雅去搬那些滚烫的丹炉残渣？

“怎么？不满意？” 麻脸执事弟子抬起眼皮，斜睨着铁牛，语气带着一丝讥讽，“外门杂役，皆是宗门所需！你以为还是你们那山野矿坑？有力气就能刨食？灵植之道，关乎炼丹根本！丹火清理，维系丹房运转！皆是宗门基石！能做是你们的福气！不想做？现在就滚下山去！”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炼气六层修士的威压，狠狠压向三人！

铁牛牛眼一瞪，赤红色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一股凶悍的气息就要爆发！

“我们做。” 林磊一步踏前，挡在铁牛身前，暗金色的玄冥厚土灵力在体内流转，不动声色地将那股威压化解于无形。他声音平静无波，目光直视那麻脸执事，“谢师兄安排。”

麻脸执事弟子只觉自己的威压如同泥牛入海，竟被对方无声无息地消弭，心中微凛，再看林磊那双平静得如同深潭的眼眸，竟隐隐感到一丝寒意。

他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将三块刻录好信息的玉简和三枚小小的储物袋丢在桌上：“这是你们第一个月的月俸和身份玉简，里面有外门门规、地图以及各自杂役的详细要求。拿着东西，自己去找地方！‘戊字区’灵植谷在西南，‘己字区’杂事房在东南，别走错了！”

林磊拿起东西，再次微微躬身，拉着依旧怒气未平的铁牛，带着小雅转身离开了庶务堂。

走出堂外，喧嚣的人声和浓郁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铁牛忍不住低吼：“石头！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有这杂役！让俺去种地？俺…”

“牛哥！” 林磊打断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现在要的是时间！时间恢复伤势，时间提升实力！有了实力，才有说话的资格！这灵植谷偏僻，灵气尚可，正好适合你养伤，也适合我参悟功法。” 他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是龙是虫，以后便知。”

铁牛看着林磊眼中那份沉淀后的冰冷与算计，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最终瓮声道：“俺听你的！”

小雅也用力点头：“林大哥说得对！我们刚来，先站稳脚跟！”

三人不再言语，按照玉简地图的指引，朝着西南方向那片被淡淡灵雾笼罩的山谷走去。

戊字区，灵植谷。

与庶务堂附近的喧嚣不同，这里显得异常幽静。山谷两侧山势平缓，开垦出大片大片的梯田。田中被划分成无数大小不一的方块，每一块都用低矮的石墙或篱笆隔开，形成独立的药圃。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草木灵气和泥土的芬芳，混杂着各种灵药独特的清苦或甜香气息。

只是，这幽静中，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梯田间，偶尔能看到一些同样身穿外门弟子灰布短衫的身影，或弯腰除草，或掐诀施法，动作麻木而疲惫。他们大多气息低微，在炼气三四层徘徊，脸上带着被生活磨砺出的沧桑和麻木，看向林磊三人的眼神也多是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癸丑号药圃…” 林磊对照着玉简地图，终于在山谷最深处、靠近阴冷山壁的一片区域，找到了他们的“家”。

这是一片大约半亩见方的药圃。位置偏僻，光照明显不足，周围的灵田也大多荒芜或长势不佳。药圃边缘，孤零零地立着两间低矮破旧的石屋，墙壁斑驳，爬满了湿滑的青苔。石屋前的空地上，杂草丛生，甚至能看到几株散发着微弱阴寒气息的毒草。

石屋内更是简陋得令人心酸。除了一张用粗糙木板拼成的通铺大炕，一个破旧的石灶，几张歪斜的木凳，再无他物。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湿气。

“这…这他娘的是人住的地方？！” 铁牛看着这比黑石矿奴窝棚好不了多少的“居所”，牛眼再次瞪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林磊眉头也微微蹙起。这地方偏僻阴冷，灵气稀薄，还隐隐带着一股地脉阴寒之气，对铁牛这种刚拔除寒毒、需要至阳温养的身体极为不利！显然是有人故意“关照”！

“安顿下来再说。” 林磊压下心头冷意，将包裹放在炕上。他看向小雅，温声道：“小雅，你先去己字区杂事房报到，安顿下来。万事小心，遇到麻烦立刻传讯给我。” 他将一枚刻有简单传讯符文的玉片递给小雅。这是苏老给的地图卷轴上附带的，虽简陋，但短距离传讯足够。

小雅接过玉片，用力点头：“林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你们…你们也保重！”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这阴冷的药圃和破旧的石屋，又看了看林磊和铁牛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势，眼圈微红，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转身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送走小雅，林磊和铁牛开始收拾这破败的“家”。铁牛憋着一股气，如同发泄般，蒲扇大的巴掌几下就将屋内的杂草和蛛网清理干净，又蛮横地将那几株碍眼的毒草连根拔起，扔得老远。林磊则忍着伤痛，用玄冥厚土灵力引动周围土石，将石屋墙壁的裂缝和漏风处勉强修补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山谷深处更加阴冷潮湿。

“石头，这地方阴气太重，对俺伤不利。” 铁牛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运转着《蛮牛劲》，试图驱散侵入体内的阴寒，眉头紧锁。赤阳丹的药力虽在修复他的根基，但此地环境显然在拖后腿。

林磊站在药圃边缘，看着眼前这片荒芜、杂草丛生、泥土板结发黑的土地，以及零星几株蔫头耷脑、叶片枯黄的不知名灵草（似乎是低阶的‘黄芽草’和‘凝露花’），眉头紧锁。

杂役玉简中的要求清晰刻在脑海：癸丑号药圃，每月需上交成熟‘黄芽草’五十株，‘凝露花’三十株。品质需达下品。以目前药圃的状况，别说完成定额，能养活这几株半死不活的灵草都是问题！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板结发黑的泥土。入手冰凉粘腻，毫无灵气活性，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阴腐之气。“通幽”感知自发开启，泥土深处那丝丝缕缕的阴寒地脉之气更加清晰。

“土质板结阴寒，灵气稀薄，还混杂着地脉阴煞…难怪灵草长势如此之差。” 林磊心中了然。这癸丑号药圃，根本就是一块被阴煞侵蚀的废地！分派给他们，用心险恶！

“他娘的！让老子在这种地方种灵草？还要定额？那管事摆明了刁难！” 铁牛也凑过来，看着那几株半死不活的灵草，气得直喘粗气。

林磊没有回答。他目光扫过荒芜的药圃，脑海中矿奴林石记忆碎片里那些贫瘠土地上挣扎求生的画面，与眼前这片废土重叠。绝望吗？不！越是绝境，越要找到生机！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丹田。暗金色的玄冥厚土灵力缓缓流淌，与脚下这片冰冷阴寒的大地尝试着建立联系。土系灵力，本就与大地亲和。《玄冥厚土诀》更是融合了玄冥重水的阴寒与沉重，或许…

嗡！

就在林磊尝试引导玄冥厚土灵力渗入地下，感知地脉阴煞根源的刹那！

他怀中，那半块紧贴着肌肤的古朴玉珏，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警告或吞噬的渴望，而是一种…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欣喜？！仿佛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清凉气息，顺着林磊引导的玄冥厚土灵力，悄无声息地从玉珏中流淌出来，如同最细微的根须，缓缓渗入脚下那片板结阴寒的土地之中！

奇迹发生了！

在“通幽”感知中，那原本如同死水般沉寂、被阴寒地煞充斥的土壤，在接触到这股清凉气息的瞬间，竟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活力！土壤深处那些顽固的阴煞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消融、退散！板结的泥土结构，竟开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变得松软！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悄然在死寂的土壤深处…萌发！

同时，林磊敏锐地感觉到，离他最近的那株蔫头耷脑的黄芽草，其根部原本微弱的生命力，似乎…跳动了一下？！

林磊猛地睁开眼！玄金色的瞳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炽热光芒！他死死盯着脚下那片依旧荒芜、却仿佛在玉珏气息下悄然“苏醒”的土地，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玉珏！它不仅能吞噬阴煞，更能…滋养大地？！唤醒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