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朝斩妖那些年 第186章 江淮烟雨

船队借着那夜雷霆之威，一路南下，沿途虽偶有风浪，却再未遭遇如“蚀船怪”那般难缠的诡异之物。或许是雷霆气息的余威尚存，震慑了海中宵小。秦昭抓紧时间调息，神魂的暗伤在灵药与自身心法温养下，逐渐好转，实力也稳步恢复至八成左右。

十数日后，船队驶入淮水入海口，弃海登陆，改走漕运水路。相较于海上的莫测风险，内陆河道看似平静许多。登州水师官兵至此折返，刘仁轨率部返回复命，临行前对秦昭恭敬行礼，言道若有用得着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秦昭对其印象颇佳，勉励几句，目送其离去。

接下来护送金人前往扬州段的任务，由淮南节度使麾下一支精锐漕兵接替。负责接应的是一名姓崔的校尉，态度客气却带着几分世家子弟固有的疏离与审视。那尊装有金人的沉重箱笼被转移到一艘特制的、吃水较深的漕船上，外围警戒更加森严。

漕船沿着淮水支流，转入邗沟，驶向扬州。两岸景色与北方迥异，水网密布，阡陌纵横，稻浪翻滚，一派江南水乡的富庶景象。然而，秦昭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看似祥和的景象之下，隐隐流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

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似乎过于沉重，带着一种粘稠感。沿途所经的一些城镇，市集虽依旧热闹，但百姓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一丝隐忧，茶肆酒馆中，关于“水鬼作祟”、“河神发怒”的流言时有耳闻。甚至在一些河湾僻静处，秦昭以神识探查，能感应到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妖气与水腥气，虽远不如东海那般酷烈，却如附骨之疽，遍布水网。

这一日，船队行至山阳渎一段，天色骤变，乌云压顶，淅淅沥沥的雨水洒落，很快便转为滂沱大雨。雨水冰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河道水位开始上涨，水流也变得湍急浑浊。

“国公爷，雨势太大，前方河道情况不明，是否寻个码头暂避？”崔校尉顶着斗笠，来到秦昭所在的舱室外请示。

秦昭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迷蒙的雨幕，以及被雨点砸得泛起无数涟漪的浑浊河面，眉头微蹙。这雨水……不对劲。并非寻常雨水的清新，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与那归墟气息隐隐共鸣的阴冷。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结合沿途所见所闻，让他心生警惕。

“不必，继续前行。令斥候小船加倍警惕，注意水下异常。”秦昭沉声道。他不想在此地过多停留，江淮之地势力错综复杂，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变数。

“遵命。”崔校尉虽觉冒雨行船风险不小，但不敢违逆，领命而去。

漕船在雨幕中艰难前行，速度慢了许多。雨水敲打着船篷，发出密集的声响，掩盖了其他声音。两岸的景物在雨中都变得模糊不清。

行至一处河道拐弯，水面骤然开阔，形成一片巨大的回水湾。此处水流相对平缓，但水色却深得发黑，仿佛水下藏着无底深渊。

突然，前方引路的斥候小船上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随即便是落水声和混乱的叫喊！

“怎么回事？！”崔校尉在主船上厉声喝问。

“校尉！水……水里有东西！把兄弟们的船掀翻了！”一名浑身湿透、惊魂未定的斥候趴在船帮上，指着那片深黑色的回水湾，声音颤抖。

众人望去，只见那片水域如同煮沸般翻涌起来，浑浊的河水下，隐约可见数道巨大的、滑腻的黑影快速游弋！同时，一股浓烈的、带着腐烂水草和鱼腥味的妖气，冲天而起！

“是水妖！结阵！准备战斗！”崔校尉脸色一变，立刻下令。漕兵们显然并非第一次应对此种情况，虽惊不乱，迅速占据船体有利位置，弓弩上弦，长矛森立，更有数名身着道袍、手持符箓法器的随军修士站上船头，严阵以待。

哗啦——！！！

水花炸响，数条粗壮无比、覆盖着黑色鳞片、形似巨蟒却又生有独角的怪物头颅猛地探出水面，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船队，尤其是那艘承载着金人的主漕船！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密集的獠牙，发出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嘶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是恶蛟！放箭！”崔校尉大喝。

霎时间，箭如飞蝗，夹杂着修士们射出的火符、冰锥，铺天盖地般射向那几条恶蛟！

然而，这些恶蛟鳞甲极其坚硬，寻常箭矢射在上面，只迸溅出点点火星，便被弹开。低阶法术轰击在它们身上，也只能留下些许焦痕或冰霜，难以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激起了它们的凶性！

其中一条最为粗壮的恶蛟，猛地甩动长尾，如同巨大的钢鞭，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抽向主漕船的船舷！

“挡住它！”崔校尉目眦欲裂，若是船体受损，金人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数名筑基期的修士联手施法，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光盾瞬间凝聚在船舷外侧！

轰！！！

蛟尾重重砸在光盾之上，光盾剧烈闪烁，明灭不定，那几名修士齐齐闷哼一声，脸色发白，显然承受了巨大压力。光盾虽未破碎，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庞大的漕船猛地倾斜，船上众人东倒西歪！

另外几条恶蛟也趁机发动攻击，或是喷吐蕴含着腐蚀性能量的黑色水箭，或是用头颅撞击船底，整个船队瞬间陷入险境！漕兵们的攻击收效甚微，只能勉强自保，随军修士们也左支右绌，难以压制多条恶蛟的疯狂进攻。

崔校尉额头冷汗直冒，他没想到这次遇到的水妖如此厉害，远超平常。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始终静立船头、未曾出手的秦昭。

秦昭看着那几条在雨中兴风作浪的恶蛟，眼神冰冷。这些恶蛟身上妖气浓烈，煞气冲天，显然盘踞此地已久，害人无数。但其妖气核心深处，同样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被稀释了无数倍的归墟阴冷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一个引子，放大了它们的凶性与力量！

是巧合？还是归墟的污染，已经通过水脉，渗透到了这内陆江河之中？若真如此，其危害将难以估量！

不能再让它们肆虐下去！

就在那条最强壮的恶蛟再次扬起巨尾，准备给予主漕船致命一击时——

一道身影动了！

秦昭一步踏出，仿佛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船头最前方，直面那呼啸而来的蛟尾！他甚至未曾拔出“归途”刃，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蛟尾，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凝固的诡异凝滞感！

那挟带着恐怖动能砸落的蛟尾，在距离秦昭手掌尚有尺许距离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壁垒，猛地停滞在半空！任由那恶蛟如何咆哮发力，竟无法再压下分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违背常理的一幕。

秦昭的手掌前方，空气微微扭曲，隐约可见一道透明的、流转着混沌色泽的屏障。那是他以自身恢复八成以上的平衡之力，强行扭曲了局部空间的规则，形成的绝对防御！

“孽畜，尔等盘踞水道，戕害生灵，今日遇我，合该劫数到了。”

秦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按在虚空中的手掌，缓缓握拢！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自那被凝固的蛟尾处传来！那坚硬无比的黑色鳞片，连同内部的骨骼，在那无形的空间挤压之力下，竟如同脆弱的陶瓷般，寸寸碎裂！血肉模糊！

“嗷——！！！”

那条恶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巨大的身躯因剧痛而疯狂扭动，搅得河水如同沸腾！

秦昭却不再看它，目光扫向另外几条被震慑住的恶蛟。他左眼之中，鉴妖瞳术的金光再次亮起，虽未完全恢复鼎盛，却已足够洞穿这些妖物的核心！

他并指如剑，隔空虚点！

咻！咻！咻！

数道凝练至极、蕴含着破邪诛妖意志的平衡之力，如同穿越空间般，无视了物理距离与防御，直接没入了那几条恶蛟的眉心妖核之处！

噗！噗！噗！

如同气球被戳破的声音接连响起。那几条恶蛟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凶戾红光瞬间黯淡、熄灭，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软软地沉入浑浊的河水之中，再无动静。

而那条尾巴被捏碎的恶蛟，也在挣扎了几下后，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甘，沉入水底，只留下一片被染红的河面。

转瞬之间，方才还凶威赫赫、不可一世的数条恶蛟，便已尽数伏诛！

雨，还在下。河面上，只剩下漕船随波轻晃，以及船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漕兵和随军修士都如同泥塑木雕般看着秦昭，仿佛在看一尊降临凡间的神只。举手投足间，凝固空间，隔空毙杀恶蛟！这是何等神通？！

崔校尉更是冷汗涔涔，想起自己之前那点世家子的疏离与审视，心中后怕不已。这位镇国公，其手段简直深不可测！

秦昭收回手掌，脸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那片渐渐恢复平静的回水湾，神识仔细扫过水底，确认再无妖气残留，才转身对崔校尉道：“清理河道，继续出发。”

“是！是！谨遵国公爷令！”崔校尉如梦初醒，连忙躬身应命，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何止十倍。

船队再次启航，穿过雨幕。经此一役，船上所有人对秦昭的敬畏达到了顶点，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数日后，船队抵达扬州。

扬州，江淮重镇，漕运枢纽，富甲天下。即便在雨水中，依旧能感受到其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车马粼粼，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吴侬软语不绝于耳。

然而，秦昭登岸之后，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繁华之下，隐藏着一种更深的不安。码头上巡逻的兵丁数量远超寻常，且神色紧张。街巷之间，关于“运河龙王发怒”、“蛟党复仇”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在一些阴暗角落，他能感应到一些隐匿极深的妖气，与官府的气运之力诡异共存，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淮南节度使府的属官早已在码头等候，将秦昭一行接入城中最为豪华的驿馆安置。那尊金人箱笼被秘密送入驿馆最深处，由秦昭亲自设下禁制看护。

当晚，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杜鸿渐设宴为秦昭接风洗尘。

宴席设在节度使府的花厅，极尽奢华，水陆珍馐，歌舞升平。杜鸿渐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颇有儒雅之气，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色与疲惫。作陪的除了节度使府的重要属官，还有几位扬州本地的世家家主以及……一名身着华丽锦缎道袍、手持拂尘、神情倨傲的老道。

“镇国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老夫代表淮南军民，敬国公一杯！”杜鸿渐举杯，笑容热情。

秦昭举杯示意，一饮而尽，目光却扫过那名老道。此人气息阴柔绵长，修为已至金丹中期，在这凡俗世间已算高手，但其法力波动却带着一股子旁门左道的诡谲，并非玄门正宗。

“国公爷，这位是邗江龙王庙的祭酒，玄冥真人。”杜鸿渐介绍道，“真人精通水系道法，善于祈禳，近年来保我扬州水路平安，功不可没。”

那玄冥真人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眼神却在秦昭身上打量了一圈，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忌惮，开口道：“贫道久闻镇国公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听闻国公爷此行，携有一件关乎天下安危的重宝？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他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带着试探。

秦昭放下酒杯，淡淡道：“不过是一件寻常古物，奉旨运送，不便示人。”

玄冥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碍于秦昭身份与实力，并未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是贫道唐突了。只是近来江淮水域颇不太平，水妖频出，恐有大事发生。国公爷携宝途经，还需万分小心才是。”言语之中，隐隐有威胁之意。

杜鸿渐连忙打圆场：“真人多虑了，有国公爷坐镇，些许水妖何足道哉？来，喝酒，喝酒！”

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秦昭能感觉到，这扬州城，乃至整个江淮之地，水似乎很深。杜鸿渐这位封疆大吏看似热情，实则对那玄冥真人颇为倚重，甚至有些忌惮。而那玄冥真人，其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息，竟与那被诛杀的恶蛟，以及这江淮水域弥漫的异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所谓的“邗江龙王庙”，恐怕并非善地。

宴席散后，秦昭回到驿馆。他站在窗前，看着扬州城在雨夜中闪烁的灯火，心中思绪翻涌。

江淮水系与归墟污染的关联，玄冥真人与水妖的暧昧，杜鸿渐的无奈与倚重……这一切都表明，南送金人之路上，阻碍不仅仅来自归墟本身，更来自这错综复杂的人间势力。

他必须尽快离开扬州这个是非之地。但南下船只的安排，还需借助节度使府的力量。

就在这时，他神识微动，察觉到一丝极其隐秘的传音，如同蛛丝般，悄无声息地传入他的耳中：

“国公爷……小心……龙王庙……他们……要夺……”

传音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掐断。

秦昭眼神一凝。这传音之人是谁？是敌是友？龙王庙要夺什么？是金人？还是……

他目光转向驿馆深处，那存放金人的房间。

看来，在这烟雨朦胧的扬州城，一场新的风波，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