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移入那处荒僻废院,已有数日。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种凝固的、绝望的粘稠之中。武媚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听着屋顶漏洞处滴滴答答的冷凝水声,与窗外呼啸不止的寒风应和,奏着一曲凄冷彻骨的哀歌。
炭火是无望了,每日送来的饭食更加不堪,常常只是一碗看不清内容的、冰冷的糊粥,甚至有时干脆“忘记”送来。负责看管此处的,是一个面色麻木、沉默寡言的老宦官,每日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送来那点可怜的吃食,从不多看她一眼,也从不与她交谈,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处理的、无关紧要的废弃物。
身体上的寒冷与饥饿尚可忍耐,但精神上的孤立与绝望,却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意志。皇帝的猜疑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不知何时会彻底落下。萧妃的恶意虽未直接显现,却比任何明刀明枪都更令人恐惧。她就像被遗忘在了这座辉煌宫殿最阴暗的角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枯萎,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甚至开始怀疑,东方墨那枚墨玉所带来的微弱感应,是否只是自己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觉?那个青衫磊落、仿佛能掌控一切的身影,真的存在过吗?即便存在,他又如何能穿透这重重宫禁、这森严壁垒,知晓她此刻的绝境?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就要熄灭了。
这日黄昏,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敲打着破旧的窗棂。那老宦官又来了,依旧端着那碗冰冷的、几乎能照见人影的薄粥,面无表情地放在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上,转身便要离开。
“公公……”武媚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嘶哑,“能否……能否多给一床薄被?或是……些许炭火?”她明知希望渺茫,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求生本能最后的挣扎。
那老宦官脚步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他摇了摇头,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规制如此,才人忍耐些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佝偻着身子,慢慢向外走去。
武媚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也黯淡下去。她看着那碗冰冷的粥,胃里一阵翻搅,却提不起丝毫食欲。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彻底淹没了她。她缓缓躺了回去,拉过那床硬邦邦、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将自己紧紧裹住,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全世界的寒冷。泪水无声地滑落,很快变得冰凉。
就在她意识昏沉,几乎要被冻饿和绝望拖入黑暗之际,那原本已经要走出院门的老宦官,却不知为何,又慢吞吞地折返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看起来沉甸甸的粗陶花盆,盆里栽着一株半死不活、叶片枯黄卷曲的兰草。他走到屋门口,将那花盆随意地放在了门槛内侧,避风的一角,依旧用那沙哑的声音道:“这破草……扔了也是可惜,放着吧,添点活气。”
说完,这次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怪响,重新合拢,将这方小小的冰雪天地再次隔绝。
武媚怔怔地看着那盆突然出现的兰草。它看起来是如此丑陋、萎靡,与这破败的环境倒是相得益彰。添点活气?它自己都快没活气了。
她苦笑一下,闭上了眼睛,连嘲讽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过了不知多久,或许是被那老宦官异常的行为勾起了一丝微弱的好奇,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绝望,武媚鬼使神差地,又睁眼看向了那盆兰草。
昏暗的光线下,那枯黄的叶片,那粗糙的陶盆……忽然,她心念微动!
她挣扎着爬下床,踉跄着走到门边,蹲下身,仔细端详那花盆。陶盆很旧,边缘甚至有些破损,泥土干涸板结。她伸出冻得发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板结的土块。
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有一小块泥土似乎特别硬,而且……形状似乎过于规整?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却又让她瞬间屏住呼吸的念头窜入脑海!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视,然后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挖那块硬土。泥土簌簌落下,很快,一个约有拇指节大小、被油纸紧紧包裹、表面还沾着泥土的小东西,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她迅速将那小东西攥入手心,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她快步回到床榻边,用薄被捂住自己,营造出一方狭小的、相对隐蔽的空间。
就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弱天光,她颤抖着剥开那层沾满泥土的油纸。里面露出的,是一枚光滑润泽、颜色深沉的——蜡丸!
她的心跳如擂鼓!宫中传递机密信息,有时便会用此法!
没有丝毫犹豫,她捏碎蜡丸。里面没有纸条,只有一小卷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丝绢!上面似乎空无一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