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世盛唐 第303章 青衫赴险地，舌战定盟心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苍莽山，萧逸风的青衫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勒住马缰，望着谷中那座嵌在峭壁上的江湖盟会总舵——黑木巨门高三丈，铜环上的饕餮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门楣悬着的江湖盟匾额，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赤金底色，透着百年基业的沉凝。

萧先生里边请。守卫引着他穿过三重院落，脚下的青石板被历代江湖人踩得溜光，两侧廊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成名大侠，也有无名之辈，都是盟会的过客。行至第四重院落时，空气中突然飘来淡淡的血腥气，萧逸风眼角微挑——是新痕，且不止一处。

正厅内，十三根盘龙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江湖盟会的七位舵主已端坐两侧。为首的白眉舵主指尖敲着檀木椅扶手，目光如鹰隼般落在萧逸风身上：玉面剑多年不踏足苍莽山，今日来，是想重论当年断剑坪的旧怨？

萧逸风解下佩剑放在案上，剑鞘与青石案碰撞，发出清脆的回响：白眉舵主说笑了。当年断剑坪一战，萧某认输离场，何来旧怨？他拿起林羽的亲笔信，扬声道，今日前来，是为天下苍生计。

信纸在七位舵主手中传阅，林羽的字迹力透纸背，共讨叛军，还我河山八个字，笔锋如刀，仿佛要划破信纸。传阅到最后，一直沉默的血手舵主突然将信纸拍在案上：义军？一群草莽匹夫也配与我盟会合作？去年他们劫了我盟会的镖银，这笔账还没算呢！

萧逸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血手舵主怕是记混了。去年劫镖的是叛军假扮的义军，林将军后来不仅追回了镖银，还斩了那队叛军的头领，首级就悬在长安城门口示众了三日。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若不信，可问负责关中分舵的铁掌舵主，当时还是他去取回的镖银呢。

铁掌舵主老脸一红，闷声道：确有此事。

白眉舵主冷哼一声：就算如此，盟会自成立以来，从不与官府势力勾结。义军虽非官府，却打着勤王的旗号，与我等江湖人素来泾渭分明。

泾渭分明？萧逸风突然笑了，青衫一振，起身走到厅中，白眉舵主忘了？三年前洛阳水灾，是谁调派盟会的水龙帮前去救灾？是林将军。去年青州瘟疫，是谁送来的救命药材？还是林将军。他从未以官府自居，只说同为天下人，该守天下土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唰地展开——是幅流民图，笔力粗糙却入木三分：城破后的残垣，抱着孩子哭泣的妇人，路边饿死的老者，还有叛军马蹄下飞溅的鲜血。这是林将军军中画师所绘，萧逸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叛军攻破沧州时，第一个冲进去救人的是义军；叛军在济南府屠戮百姓时，最先赶到的还是义军。诸位舵主摸摸自己的心，江湖人讲究侠义，难道眼睁睁看着百姓遭殃？

可盟会有盟规，不得干涉军政！穿黑袍的毒医舵主尖声说道，指甲涂着乌黑的蔻丹，去年有个分舵主私助义军，被废了武功逐出盟会，难道萧先生想让我们坏了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萧逸风走到毒医舵主面前，俯身低语，毒医舵主的回春散，原料里是不是少了一味？叛军占了南疆的血竭产地，您库房里的存货，顶多够用到下个月吧？

毒医舵主脸色骤变，萧逸风已直起身，扬声道：林将军说了，只要盟会出手，义军愿助各位夺回被叛军占据的药材产地。血竭、雪莲、千年参，凡是叛军占着的，一概夺回，分文不取。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南疆的药材产地是盟会的命脉，叛军盘踞数月，各分舵的药库都快见底了，毒医舵主的脸色早已暴露了实情。

一直没说话的智多星舵主推了推眼镜：萧先生，空口无凭。林将军若真有诚意，不如先交出叛军在徐州的布防图？我盟会的可先去探探路，也算显显义军的实力。

萧逸风从袖中甩出一卷羊皮图，精准地落在智多星舵主面前：早备着了。图上不仅标着叛军的岗哨、粮仓，甚至连巡逻换班的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边角还画着简易的逃生路线，林将军说，合作要坦诚，这是义军的诚意。

智多星舵主看着图上详细的标注，手指微微颤抖——这布防图的精细程度，比盟会刺探了半年的结果还详尽。

白眉舵主终于开口：若合作，盟会要占主导。

可以。萧逸风毫不犹豫，义军负责正面强攻，盟会负责敌后渗透，各司其职，谁也不干涉谁。只是有一条，他目光陡然锐利，若发现有人通敌，义军的刀可不长眼，盟会的家法，想必也容不得叛徒。

血手舵主猛地拍案：好！就依萧先生说的办！他站起身，解下腰间的令牌扔给萧逸风，这是盟会的调令牌，十三分舵听凭调遣！

白眉舵主看着令牌落在萧逸风手中，长叹一声：也罢，江湖人总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今正是该践行这句话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苍莽令，可调动盟会的五千死士，随萧先生赴汤蹈火。

萧逸风接过虎符，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突然单膝跪地，对着七位舵主一拜：萧某替沧州的百姓谢过各位。

七位舵主连忙起身相扶，白眉舵主扶起他时，青衫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剑痕——是当年为救白眉舵主的独子留下的旧伤。

玉面剑还是当年的玉面剑。白眉舵主眼眶微红，去吧，告诉林将军，三日后，盟会的黑鹰旗会出现在徐州城外，听他号令。

萧逸风走出总舵时，秋风已停，月上中天。他翻身上马，青衫在月光下如一片浮动的云。手中的虎符与调令牌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极了胜利的前奏。

苍莽山的灯火渐远，他知道，一场由江湖与义军联手掀起的风暴，即将在徐州城外席卷开来。而这青衫赴险地的孤勇，终将化作刺破黑暗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