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东宫偏殿。夜已深。**
烛火摇曳,将林奇和太子朱标的身影长长地投在身后那幅巨大的《大明寰宇全图》上。地图之上,北疆被朱笔勾勒出蓝玉大捷的辉煌轨迹,然而,东南财赋重地与辽东苦寒边陲,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而沉重的阴霾,压得殿内空气都有些凝滞。
朱标放下手中关于杭州府贪腐案后续处理的奏章,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着。连日来的朝堂攻讦、新政推行中的阻力,让这位日渐成熟的储君眉宇间染上了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案头的另一端,堆叠着几份都察院新呈送的奏本,无一例外,弹劾的矛头都指向了“大明皇家银行”,措辞尖锐,斥其“与民争利”、“聚敛无度”,恐引发天下金融动荡。
“林先生,情况如何?”朱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光投向坐在下首的林奇。
林奇将一叠墨迹未干的急报轻轻推到朱标面前,神色平静如水,但眼神深处却锐利如刀。“殿下,正如我们所料,反击来了。这是今日‘大明皇家银行’应天、苏州、杭州三分号的流水急报。江南那七家最大的钱庄,仿佛约好了一般,今日同步行动:存息普提三厘,放贷利息却骤降五厘。我们的柜台前,排队取现的商户和富户,比平日多了三成不止。挤兑之风,已现苗头。”
他顿了顿,指尖在急报上某个数字点了点:“尤其苏州分号,今日兑出现银超过存入两万两。若此风蔓延,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对银行信誉是重大打击。”
朱标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们不敢再明着指责新政,便从这钱袋子下手,想动摇国本。真是好算计!林先生,我们备下的‘定海神针’,可还稳固?”
“殿下放心。”林奇嘴角微扬,那是一种源自现代金融战场、见惯风浪的冷静与自信,“他们以为靠着降息揽储、制造恐慌就能逼垮我们,乃是井底之蛙之见。银行之道,博大精深,岂止存贷利差这般简单?”
他身体微微前倾,详细阐述道:“臣已拟定对策。其一,明日便以陛下为筹备下一次北伐,需筹措专项军资之名,由户部与银行联合发行一期‘北伐胜利特别债券’,总额暂定一百万两,年息定在二分,高出市场现行水平两成,以皇家信誉为担保,专向宗室、勋贵、以及有实力的大宗商贾募资。高息吸储,可迅速锁定大额资金,稳定基本盘。”
“其二,应天府库已按计划,分批将八十万两白银现银,秘密运抵银行总库地下金库。必要时,可‘邀请’几位有影响力的钱庄东主或商会首领,‘参观’我们的金库,让他们亲眼看看何为‘金山银海’,谣言不攻自破。此乃阳谋,用实力说话。”
朱标仔细听着,眼中光芒渐亮。林奇的策略环环相扣,既有高收益吸引,又有硬实力展示,确实能有效化解恐慌。“此计大善!只是……这二分利息是否过高?北伐虽需筹备,然如此高的利息,长远看,国库负担是否过重?”
“殿下所虑极是。”林奇点头,“此乃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看似利息高昂,但此次募资,并非单纯用于军费消耗。臣计划将大部分资金,定向投入官营的冶铁工坊、造船厂以及漠南新发现的煤矿。这些产业利润丰厚,回报周期虽略长,但长远收益远超利息支出。此举一石二鸟,既稳定了金融,又助推了工坊发展。更重要的是,它向天下人宣告,银行与国运一体,陛下和朝廷是其最坚实的后盾,绝非几家钱庄联手就能撼动。”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寒意:“况且,眼前这金融风波,看似汹涌,实则为疥癣之疾。真正的胜负手,或许不在金陵,而在辽东。韩千户那边若能找到关键证据,眼前这些跳梁小丑,不过秋后蚂蚱。”
提到韩铮,朱标的目光不由再次投向地图上那片广袤而模糊的辽东都司,手指轻轻点在了“开原卫”三个小字上:“开原卫……龙潭虎穴之地。但愿韩铮此行,能逢凶化吉,找到那破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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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辽东,开原卫城外。寒风凛冽。**
寒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抽打在锦衣卫千户韩铮的脸上、颈间。他穿着一身普通的辽东都司稽查军官服饰,带着几名精干得力、同样伪装过的下属,押运着几车看似普通的军屯补给物资,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进入了这座号称“辽东锁钥”的边境军镇。
开原卫城墙高大,却难掩边陲之地的粗粝与混乱。空气中混杂着马粪、炊烟、皮革以及各族裔身上不同的气味,构成一种独特而紧张的氛围。汉人军卒、女真猎人、蒙古马贩、高丽商人穿梭往来,眼神交汇间带着审视与警惕。
韩铮一行按规矩入驻了官驿,明面上的文书齐备,任务是稽查军屯账目,核对田亩产出。然而,刚安顿下来,韩铮便借巡查之名,带着一名心腹校尉,漫步走向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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