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码头,晨光惊变
寅时刚过,金陵码头的晨雾尚未散尽,江面上便传来沉闷的船笛声。十艘三桅远洋海船冲破雾霭,缓缓驶入港口——船身长达十余丈,宽三丈有余,吃水线深近丈许,显然满载着沉重货物。桅杆上悬挂的安南、暹罗国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红、黄、蓝三色交织,在灰蒙蒙的晨光中格外醒目。
这般规模的船队远超往日商船,刚一出现,便引来了码头工人、粮商探子的围观。“那是安南的‘平安号’!还有暹罗的‘金象号’!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看这吃水深度,船上肯定是粮食!”窃窃私语声中,有人已拔腿往城内跑,消息像插上了翅膀,沿着秦淮河畔的石板路,飞速传遍金陵的大街小巷。
辰时初,雾气散尽。户部漕运司郎中李谦已率二十余名吏员等候在码头,他们身着青色官袍,手持账册,神情肃穆;皇家银行总号管事周瑞则带着三十名护卫,腰悬长刀,守在栈桥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当第一艘海船抛锚靠岸,李谦快步登上跳板,与安南船长拱手见礼:“奉朝廷之命,核验粮船。烦请出示载货清单与通关文牒。”
船长递上两份文书,操着生硬的汉话笑道:“李大人放心,船上共载安南占城稻三万石、暹罗籼米两万石,皆是今年新收的上等粮,颗粒饱满,无一粒霉变。”话音刚落,舱门开启,数十名**着上身的水手扛着麻袋鱼贯而出——麻袋上印着安南王室与暹罗王府的印记,打开一角,白花花的稻米倾泻而出,引得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不到一个时辰,五座粮山便在码头空地上堆起,阳光洒在稻米上,泛着诱人的光泽。而此时,吏员们已将朱红告示贴遍了鼓楼、朱雀大街、夫子庙等繁华地段。“为平抑市价,惠及民生,朝廷自安南、暹罗购得新粮五万石,即日起分批投放!每石售价二两一钱,仅为现价七成!”识字的秀才站在告示前高声宣读,话音刚落,人群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不少百姓已提着米袋,奔向官粮售卖点。
几乎在官粮告示张贴的同时,大明皇家银行总号门前也竖起了一块黑底白字的木牌,通告内容冰冷刺骨:“经查,永昌号、聚丰祥等七家商号,涉嫌恶意囤积粮、布等重要物资,操控市场价格,扰乱民生秩序。即日起,本行终止与其一切业务往来,冻结其账户,并保留提前追索未到期贷款之权利。”
官粮投放、银行断贷、通告施压——三记重拳同时砸下,瞬间搅乱了金陵的商业格局。
永昌号内,末路狂赌
城南,永昌号的前厅内,气氛如同冰窖。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上,还摆着未喝完的碧螺春,可滚烫的茶水早已凉透。钱百万手中的景德镇青花茶杯“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茶水浸湿了他的青缎马褂,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账房先生,脸色煞白如纸。
“你……你再说一遍!”钱百万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往日里沉稳的眼神此刻满是血丝。
账房先生垂着头,声音带着哭腔:“东家,完了,全完了!官粮一投放,粮价就跟雪崩似的往下掉——半个时辰前,市面上的粮价已经跌到每石一两二钱,还不到咱们收购价(每石二两)的六成!库房里那三万石粮、一万匹布,现在抛出去都没人要,全砸手里了!”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张催款文书,双手递上:“还有……银行刚派人送来的,催缴那笔五十万两的贷款,限三日内还清。要是还不上,他们就要查封咱们的库房、商铺,还有您城郊的那处别院,用来抵债。”
“五十万两?三日内?”钱百万猛地后退一步,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太师椅上,重重坐下。他只觉得浑身冰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透了内衬的绢衫。为了囤积更多粮布,他不仅押上了永昌号百年积累的十万两现银,还通过赵伯爵的关系,以月息三分的高利贷,从三家钱庄拆借了二十万两——本想等朝廷“加价收粮”时趁机抛售,赚得盆满钵满后再还贷款,可如今粮价崩盘,别说利润,连本钱都收不回一成。
“赵伯爵……对,赵伯爵!”钱百万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站起身,不顾散落的瓷片划破鞋面,声音嘶哑地吼道:“快!备轿!去赵府!我跟赵伯爵有过盟约,他答应过帮我兜底,绝不能见死不救!”
账房先生连忙上前扶住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赵大人此刻恐怕自身难保”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低着头应了声“是”。他看着东家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清楚,这趟赵府之行,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赵府书房,弃车保帅
城东,赵伯爵府的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焦躁。赵庸身着紫色常服,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铁青如铁。书桌上摊着一份从码头传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海外粮船的载货量、官粮投放价格,每一个数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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