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景色,”李竟思忽然开口,声音缓和了许多,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感性,“让我很想弹琴。”语气里是深深的遗憾。良辰美景,却没有合适的乐器,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折磨。
“谁说现在不能弹琴了?”佴梓筠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掏出手机,快速划拉着屏幕,然后调出库乐队(GarageBand)app,点开数字钢琴界面,笨拙但认真地用指尖在触摸屏上按压,断断续续地“弹”出了一段大约13秒的旋律——是那首《诀别书》的片段,音色电子单薄,在旷野中显得有些滑稽。
李竟思先是愕然,随即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嫌弃与难以置信,就这?这么短的片段,这么简陋的音效,这么生涩的技法,她是怎么好意思在他这位钢琴家面前“表演”的?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对“音乐被如此亵渎”的不能忍,一把抢过佴梓筠的手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键盘上落下,同样是那短短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却立刻被赋予了灵魂——音符变得连贯、饱满、充满了情感的层次与张力。他甚至下意识地依据当下的心境,对旋律进行了即兴的变奏和延伸,一段哀婉而空灵、极其贴合此情此景的乐章悄然流淌在夜色中。
佴梓筠屏息听着,她不知道这段衍生出的美妙旋律是否是李竟思的即兴创作,只觉得每一个音符都敲在了心坎上,与眼前的月光河景完美共鸣。
“你……”她喃喃道,“就是天生为音乐而生存的。”
李竟思演奏完,将手机扔回给她,表情依旧淡淡的,但耳根似乎有些微红,像是懊恼自己方才的失态和投入。“无聊。”
佴梓筠接过手机,却不打算放过他,旧事重提,但语气已带上了几分调侃:“你说说你,当初为了陷害我,连自己视为生命伙伴的钢琴都能砸了,真是壕无人性。”
李竟思瞥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想接这个话题,但终究还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叶雷诩不是都说不让你赔偿了吗?”
佴梓筠撇撇嘴,一副“你可太天真”的表情:“朝令夕改的,你敢信,我可不敢信他真会放过我,不让我赔钱了。大佬的心思比女人的心思还难猜。”
“可就你现在打工挣钱,”李竟思忍不住给她泼冷水,似乎想让她认清现实,“一辈子也凑不上那架斯坦威的赔偿金。”
听他这么说,佴梓筠差点没得意地笑出声来,她努力绷住表情,眼神却亮晶晶的:“别管,山人自有妙计。我有我的渠道。”
李竟思敏锐地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变了,那是一种藏着秘密的、有点贼兮兮的雀跃。他怀疑地蹙起眉,艺术家的直觉让他追问:“什么渠道?你不会……真像他们传的那样,有金主了吧?”问出口的瞬间,他莫名觉得有点不舒服。
佴梓筠一听就不服了,瞪圆了眼睛:“什么金主!那都是你算计我,才让人误会的!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没数啊?”她可还记得这罪名最初就是从他那件事里衍生出来的。
李竟思被噎了一下,不想在口舌上处于下风,生平第一次有些耍赖地别开脸:“不知道!万一我当初误打误撞猜对了呢?”
佴梓筠感觉到他并非真心那么认为,只是纯粹嘴硬不想认输,便也懒得再纠结那个话题。气氛既然已经缓和,她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当时,你为啥非要把我从叶雷诩身边搞走啊?就因为我以前是他女朋友?碍你的眼了?”
李竟思沉默了很久久,久到佴梓筠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河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声音极低地开口,带着一种近乎幼稚的、扭曲的坦诚:“看不惯。”
“嗯?”
“感觉你靠着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活得那么顺风顺水……凭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必清晰的嫉妒和怨愤,那或许并非针对佴梓筠本人,而是针对所有能“轻易”获得关注和资源的存在,映照着他自身无法言说的困境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这话可太真心,也太伤人了!
佴梓筠磨了磨后槽牙,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和解”的暖意瞬间凉了半截。合着这位爷当初纯粹是心态不平衡,无差别攻击啊!
夜已深,考虑到李竟思那艺术家特有的、对物理伤害近乎零抵抗力的脆弱体质,以及自己好歹算个能跑能跳的健康成年人,佴梓筠认命地叹了口气,提出先送这位“瓷娃娃”回他下榻的豪华帐篷区。
一路无话,只有脚踩沙地的细碎声响。送至灯火通明、安保明显的区域边缘,佴梓筠停下脚步。
分别时,她犹豫再三,指尖掐了掐掌心,还是将那句在舌尖盘旋了许久的话问出了口,声音压得低低的,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李老师,你知道……缪式开博士和南溪小姐,最近为了你争论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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