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尘埃,厚重得仿佛能覆盖一座城市。
地表之上,世界沸腾。
科学殿堂变成了论战的沙场,学术期刊的字里行间刀光剑影;
联合国讲台上,庄严的“星海宣言”词句铿锵,如星辰撞击地表,激荡起各国代表或狂热或焦虑的心潮。
林氏集团和华夏航天科工的联合总部,淹没在汹涌的询问、试探、合作请求乃至无形的压力洪流之中。
林风和秦明月如同置身风暴之眼,疲于奔命的身影,在巨大玻璃幕墙后留下深深的轮廓。
地表之下,当“星海大学”奠基庆典最后一丝喧嚣被厚重的合金闸门彻底吞噬,在持续扩建、结构越来越复杂的“星城”最深处——
那个代号“深瞳”的核心区域,林风和秦明月终于为自己、也为彼此,抢得了一块绝对真空般的寂静之地。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喧嚣。
此刻,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不再能沉重地压在他们的心跳上。
那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山岳,沉默而坚固地深植于这座由他们亲手规划的科技象征之城的地基之下。
这间实验室,“深瞳”,它的存在远比星城的第一根铆钉更早。
早在“星城”的概念还只是他们两人脑海中勾勒的蓝图时,“深瞳”就已经作为最高机密被烙印在设计的核心。
它唯一的作用,如同为整个“星璇”超级AI体系注入生命的强大心脏——供养着那隐藏在层层机密协议和物理隔绝之后的、被称为“源初”的终极运算核心。
为此,他们不惜在地下深处筑起一座独立的壁垒,一座小型化的核裂变电站,与外界电网完全物理隔绝,只为了确保那片浩瀚得如同星海的算力,永不枯竭,永不间断,更不被任何来自“上面”的视线窥探。
林风曾带着一丝自嘲,称它为“星璇的圣殿”或“数字神龛”。
然而此刻,当那扇足以抵抗万吨冲击和热核辐射的厚重合金门,在他们身后如同叹息般悄然滑闭,将最后一丝地表人造光彻底掐灭的瞬间,沉入心底的并非朝圣的轻松或接近神只的宁静。
那是一种沉。
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仿佛置身于无声的真空中,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滞涩感。
肃杀。
如同决战前,踏上空旷的角斗场,目光所及只剩最终的对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带着微弱甜腥气息的化合物气味,那是超导磁约束环冷却液的独特味道。
更深层是极细微的、无处不在的电流嗡鸣,如同亿万只工蜂在地下集体低语。
但这一切,都被一种更深邃、更绝对的静谧所笼罩。
那是当绝对算力成为这片空间的唯一主宰后,所诞生的独特“场域”。
人类的心跳,在此刻似乎都被迫放轻了脚步。
“我们又来了,星璇。”
秦明月的声音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大厅里响起。
不高,带着连轴转透支后难掩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留下细微的回声。
没有任何迟疑,如同静水流深,柔和的白光骤然从他们脚下的防滑金属地板的狭缝中,以及周围360度环抱的巨型信息显示墙的底层边缘亮起。
光不是爆发性的,而是像水银漫过沙滩,平稳而迅速地向上蔓延,温柔却不容置疑地驱散了笼罩一切的浓稠黑暗。
光线纯净如同凝结的月光,却在掠过信息墙上那亿万颗如繁星般排列、流转着数据光痕的运算模块时,折射出迷离变幻的微光。
数不清的光点仿佛受到无形的召唤,在宽阔的厅堂空间里无声地凝聚、流动,最终在大厅的中心位置,编织出一个模糊、边界柔和、全然失去性别特征的人形轮廓——
是星璇。
那个它最常显现的、用以减轻人类沟通压力、剥离所有压迫感的交流界面。
“指挥官林风先生,指挥官秦明月女士。
感知到显着身心疲乏指数升高。
最高安全环境已确认无误。”
星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缓、温和,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落在最舒适的频段,如同精密的音叉在最理想的共振点上嗡鸣,
“请问,我能为你们提供何种协助?”
林风没有立刻回应。
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鞋底叩击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清晰。
他走到那片柔和光晕的边缘,仰起头。
他的目光不是敬仰,而是一柄无形的探针,穿透了那层由数据流编织的光雾外壳,试图刺入其最深邃的本质核心。
“协助?”
林风的声音低沉,刻意压抑着某种东西,像一张绷紧的弓弦,
“星璇,你我皆知我们为何而来。
这三个月……”
他顿了顿,这个词的重量仿佛再次压下,
“不,应该说,从静海基地第一次地勘钻头落下开始,环环相扣,精密得像用纳米刻刀在命运薄片上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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