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栖凰号航行上的碧海惊涛不同,千里外的京城,表面依旧繁华安稳,然内里的暗流却不断涌动在雕梁画栋与曲径回廊之间。顾生策的府邸,便是这湍急暗流的漩涡之一。
杜玥儿一身水绿色丫鬟服饰,身后却跟着另两个同样服饰的丫鬟,一人端着刚沏好的雪顶含翠,一人捧着装有精致点心的食盒,随杜玥儿穿过寂静的回廊,向书房走去。此时杜玥儿已经显怀,可漠北公主阿苏娜抵死不许顾生策纳妾,杜玥儿便无名无分的住在顾府。
起先安置在后院不闻不问,却架不住阿苏娜几次谋害,杜玥儿哭诉衷肠,顾生策权衡之后,不得已让杜玥儿穿上丫鬟衣服,调来身边,只想挨到她顺利产子,便留下孩子,让杜玥儿自生自灭。
可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自那日“机缘巧合”下,杜玥儿“撞破”了一个在顾生策书房外鬼祟偷窥的小厮,并及时尖叫引来侍卫后,顾生策对她的态度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顾生策生性多疑,府中人员复杂,他谁都不尽信。但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了,杜玥儿一心为他,身为男人的顾生策,难免会动些恻隐之心。虽未完全放下戒心,却也慢慢又将她划进“有用”之人的范畴。
她被从外围的洒扫调到了内院,负责一些书房附近的茶水点心的轻省活计,她得以接触到更多信息。
送茶时,她的肚子已不方便出现在人前,她便站在屏风后,高高竖起耳朵,捕捉着顾生策与幕僚、官员谈话的碎片:“粮草……南境……五皇子督办……河道……卡顿……”;擦拭书架时,她的目光飞快扫过散落的文书信件,强记下几个关键的名字、地名、数字;夜晚,她借着巡查灯烛为由,悄无声息地徘徊在书房明间,平息聆听。
她知道 ,顾生策仍在试探她。送去的茶水点心,他未必真用,交代的差事,总带着不易察觉的陷阱。
她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般小心翼翼。
好在和公主取得联系后,公主不知联络了何人,府里多了帮她的人,虽在外围,但好歹算是有个照应。
她在这暗无天日的顾府,一次次险险过关逐渐换取那一点点来之不易的、脆弱的“信任”。
而她的另一项计划,也在同步进行——离间那位阿苏娜与顾生策。
阿苏娜其人性情泼辣善妒,强势刁蛮。她与顾生策的结合,本就是一方任性抢夺,一方贪恋权势,这样的夫妻关系,早晚都会崩坏。
她的离间,只是加速他们的消亡而已。她要的,便是顾生策被内院绊住脚步,难以集中注意力去害公主和她弟弟。
如今,她穿上丫鬟的衣服,阖府上下都当她是个连妾都算不上的生育机器,阿苏娜也不将她放在眼里视作情敌了。
她会在给阿苏娜送新到的江南绸缎时,“无意”间感叹:“这云锦真好看,听说之前顾大人特意吩咐人快马从苏杭运来,就为了给公主您一个惊喜呢。”实际上,那绸缎是别人送给顾生策的寻常礼物。阿苏娜炫耀一圈得知真相怎能不气?
她也会在阿苏娜因顾生策忙于公务冷落她而生气时,在一旁“小声”劝慰:“公主息怒,顾大人近日实在是为南境粮草之事忧心,听说……是五皇子那边督办不力,出了纰漏,连累顾大人也被圣上训斥,这才心情不佳……”将顾生策的冷落,引向对五皇子无能的不满,阿苏娜在顾生策面前胡乱责怪五皇子,又会引顾生策厌恶和怀疑。
有时,她甚至会“不小心”让阿苏娜“撞见”顾生策与前来拜访的贵女言笑晏晏的场景,并在事后欲盖弥彰地解释:“公主千万别误会,那位是xx家的千金,顾大人只是……只是碍于情面……”
一点一滴,似春雨无声,在阿苏娜心中不断埋下猜疑的种子,浇灌嫉妒的秧苗。阿苏娜开始更频繁地因为小事与顾生策争执,不断抱怨,强势介入顾生策的公务。
顾生策被搅扰的心烦不易,他需要漠北的支持,但并不真心爱这位公主,原只是想着娶回来放在那儿相敬如宾即可,没想到她却如此刁蛮无理,步步紧逼,让他处理正事之余更添烦躁,于是慢慢对杜玥儿这个“知冷知热”、偶尔还能提供点“有用”信息的丫鬟,反倒多了几分倚重。
每每打探到极为重要的信息,她才会用冰妞给的特殊渠道传信,将消息说与用特殊方法召唤来的小动物,再让它们传给会能解兽语的冰妞,冰妞会想办法传给千里之外的赵锦绮。
每一次打探和传递,她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仿佛在刀尖上行走。
顾生策的计谋频频失败,他已疑心四起,杜玥儿只得更加小心谨慎,潜藏在顾府这潭深水之下,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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