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433章 血色寻踪与冰火同源

“我去带他回来！”

楚晚莹决绝的声音尚在哈鲁长老耳边回荡，那道纤细却义无反顾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下方战场的陡峭小径尽头。燃血丹的药力在她体内奔腾，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经脉灼烧般的剧痛，但她此刻顾不上了。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可能还活着的、埋在废墟下的身影——她的丈夫，墨云舟。

峰顶祭坛，瞬间变得更加空旷和死寂。只有岩雪痛苦的低吟、哈鲁长老沉重的喘息，以及昏迷的甲三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祖灵庇佑……庇佑郡主……庇佑圣女……”哈鲁长老只能无力地祈祷，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木杖，目光焦虑地在岩雪和下山的路之间来回移动。

岩雪体内的拉锯战达到了白热化。冰蓝色的光华与残余的寂灭黑气如同两条恶龙，在她经络中疯狂撕咬、冲撞。她的身体时而凝结出一层薄冰，时而皮肤下又透出诡异的黑红色纹路，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那点火莲精华所化的淡红光晕，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紧紧缠绕着寂灭黑气，阻止其彻底反扑，却也无力帮助冰魄之力完全掌控局面。

下方，最后一道防线已然名存实亡。

所谓的防线，只剩下几处依托天然石垒和尸体堆积起来的简陋掩体。凌云、岩松和残存的不足百名战士，被数倍于己的西狄士兵和那些不惧伤痛、力大无穷的“寂灭行尸”分割包围，各自为战，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哀嚎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鲜血染红了雪地，汇聚成涓涓细流，向着低洼处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岩松如同疯虎，他舍弃了所有防御，巨大的骨刀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硬生生在他周围清出了一小片真空地带。但他的身上也添了无数道伤口，最严重的一处在腰侧，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他的皮裤。

“岩松队长！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 一名紧跟着他的雪岩族战士隔开一名西狄士兵的长矛，嘶声喊道。

岩松一刀劈翻一个试图从侧面扑上来的“行尸”，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扫过周围越来越多的敌人，吼道：

“那也得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给峰顶多争取一息时间也是好的！”

凌云的情况更糟，他断臂处只是简单捆扎，失血过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仅凭意志支撑着挥舞卷刃的战刀。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

而半空中，那片黑暗中心的“寂灭之瞳”虚影，似乎更加清晰了。它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杀戮盛宴，仿佛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随着死亡气息的不断汇聚，它周围的黑雾翻滚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的威压让所有活着的生灵都感到灵魂层面的不适与恐惧。

楚晚莹如同幽灵般在混乱的战场边缘穿梭。

燃血丹赋予了她超乎平常的速度和敏捷，她尽量避开正面交战的人群，凭借对地形和医者敏锐的感知，寻找着任何可能藏匿生还者的角落。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一具具倒伏的尸体，一片片坍塌的帐篷废墟。

泪水模糊了视线，又被她狠狠擦去。她不能哭，不能慌。云舟一定还活着，他答应过要等她回去！

“噗！”

一枚流矢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缕发丝。她甚至没有回头，身形一闪，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心脏因后怕和药力而剧烈跳动。

根据甲三模糊的指引，墨云舟最后消失的地方，应该在原本医师帐篷区域附近。那里现在正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之一！

她咬了咬牙，正欲再次冲出去，忽然，旁边一堆坍塌的帐篷布和杂物下，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不是士兵们战斗时的怒吼，而是……属于伤者的、无意识的痛苦声音！

楚晚莹心中猛地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随身携带的短刃挑开覆盖在上面的杂物和积雪。

一张苍白、染血、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墨云舟！

他半个身子被埋在废墟下，双眼紧闭，脸色灰败，胸前的衣衫几乎被凝固的血液浸透成硬块，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楚晚莹，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云舟！云舟！醒醒！” 她跪倒在地，徒手飞快地扒开压在他身上的杂物，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墨云舟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并未醒来。

楚晚莹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心再次沉了下去。内外伤都极其严重，失血过多，加上之前强行催谷内力对抗寂灭灵识，经脉也受损不轻。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必须立刻带他回峰顶！

她试图将墨云舟从废墟中拖出来，但他昏迷中身体沉重，加上楚晚莹本身力量并不算强，尽管有燃血丹支撑，也显得十分吃力。

而就在这时，几名杀红了眼的西狄士兵注意到了这个躲在岩石后、试图搬运“尸体”的女人，狞笑着围了过来。

“嘿！这里还有个娘们！”

“看样子是个医女？抓活的！”

楚晚莹脸色一变，将墨云舟护在身后，手中紧紧攥住了几枚淬了麻药的银针。她武功平平，面对几名凶悍的士兵，几乎没有胜算。

眼看西狄士兵越来越近——

“谁敢动郡主！”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不远处传来！只见浑身是血的岩松，如同战神般冲破两名“行尸”的阻拦，几步就跨了过来，手中骨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而出！

“噗嗤！”

“咔嚓！”

两名西狄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拦腰斩断！剩下的几人被岩松那狂暴的气势所慑，吓得连连后退。

“岩松队长！” 楚晚莹惊喜交加。

岩松看也没看那几个逃走的西狄兵，他的目光落在楚晚莹和她身后昏迷的墨云舟身上，铜铃大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吼道：

“找到国公了？快带他走！这里我挡着！”

“可是你……” 楚晚莹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尤其是腰侧那处可怕的创伤。

“别管我！走！” 岩松不容置疑地打断她，转身，如同门神般挡在了他们与战场之间，骨刀斜指前方汹涌而来的敌人，发出了挑战的咆哮：

“西狄的杂种！你岩松爷爷在此！来啊！”

楚晚莹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感激地看了岩松那如山般宽阔却已摇摇欲坠的背影一眼，用尽全身力气，将墨云舟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搀扶着他，踉跄着向着通往峰顶的小径奔去。

燃血丹的药效正在逐渐消退，虚弱感和反噬的剧痛开始阵阵袭来。墨云舟身体的重量几乎压垮了她。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但她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上去！回到祭坛！

身后的战场上，传来了岩松更加疯狂的怒吼和兵刃猛烈碰撞的声音，随即，那怒吼声戛然而止……

楚晚莹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她没有回头。

当她终于拖着墨云舟，几乎是爬着回到峰顶祭坛时，燃血丹的药效几乎完全过去，极度的虚弱和经脉撕裂般的痛苦让她几乎晕厥。

“郡主！国公！” 哈鲁长老急忙上前帮忙，将昏迷的墨云舟安置在岩雪旁边的空地上。

“快……哈鲁长老……帮我……将国公的手……放在岩雪的手腕上……” 楚晚莹瘫坐在地，气喘吁吁，连说话都极其费力。

哈鲁长老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将墨云舟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了岩雪那不断在冰蓝与黑红之间变幻的手腕上。

奇迹，就在接触的刹那发生了！

墨云舟体内那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浩然之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竟然自行缓缓流动起来，透过指尖，如同一股温润平和的溪流，渡入了岩雪狂暴的经脉之中！

这股力量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十分渺小。但它中正、平和、充满了生机与秩序的气息，与岩雪体内那横冲直撞的冰魄之力、阴毒诡异的寂灭黑气截然不同！

它并未试图去压制或消灭任何一方，而是如同一位高明的调解者，巧妙地渗透、安抚、疏导！

在这股微弱却关键的浩然之气影响下，岩雪体内那狂暴的冰魄之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梳理，冲撞的速度明显减缓，开始变得更加有序、凝练。而那残余的寂灭黑气，则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虽然依旧顽固，但其反扑的势头却被有效地遏制住了！

岩雪脸上痛苦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缓了不少，身体表面的冰晶与黑红纹路交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有效！真的有效！” 哈鲁长老惊喜万分。

楚晚莹也挣扎着爬过来，看到这一幕，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惨淡笑容。她赌对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太久——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寂灭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下方猛地席卷而上，瞬间笼罩了整个峰顶祭坛！

天空中，那只“寂灭之瞳”的虚影，似乎因为吸收了足够的死亡能量，变得更加凝实，甚至能隐约看到瞳孔中那无尽的黑暗与旋转的毁灭漩涡！它仿佛被峰顶这边接连出现的“意外”所激怒，终于将大部分注意力投射了过来！

一道凝练如黑色晶柱、直径足有丈许的寂灭死光，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如同天罚之矛，从那巨大的瞳孔中爆射而出，目标直指——峰顶祭坛！直指正在关键时刻的岩雪和墨云舟！

“不好！” 哈鲁长老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用身体阻挡。

而刚刚稳定一些的岩雪，受到这股庞大寂灭气息的直接冲击，身体猛地一震，刚刚平复些许的能量再次有失控的迹象！

楚晚莹看着那毁天灭地般袭来的黑色光柱，眼中充满了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在劫难逃之际——

一直昏迷的墨云舟，似乎感应到了那极致的毁灭威胁，眉头紧紧蹙起。他搭在岩雪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

而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岩雪，仿佛也感受到了那源自同宗同源、却更加精纯平和的浩然之气的最后引导，以及外部那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

她体内那被初步梳理的冰魄之力，与那点一直守护着她的火莲精华，在这一刻，在外力压迫与内部引导的双重作用下，竟然产生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共鸣与……融合！

一股全新的、既带着冰雪凛冽、又蕴含着一丝温暖生机、更有一股不屈守护意志的奇异能量，在她丹田深处，如同宇宙初开般，骤然诞生！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清澈如冰湖的眼眸，此刻左眼冰蓝，右眼却隐隐泛着一丝赤金暖意！

她看着那撕裂天空、暴射而来的寂灭死光，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是平静地，抬起了那只空着的手。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