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424章 绝境分兵与地火征途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鹰愁涧旁的废弃猎屋前，弥漫着失败与血腥的气息。受伤战士压抑的呻吟、呼啸的罡风，以及那地面上残留的、散发着腐蚀恶臭的黑色粘液，共同构成了一幅绝望的图景。

“咳咳……”哈鲁长老在岩石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后心处衣衫破损，皮肤上一块乌青正在缓慢扩散，他脸色灰败，显然那突如其来的寂灭黑气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他看着地上那个幽深的黑洞，声音沙哑带着痛惜：

“让它逃了……还连累了岩雪圣女……”

楚晚莹半跪在昏迷的岩雪身边，手指搭在她腕脉上，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岩雪的脉搏紊乱微弱，时有时无，眉心那缕黑气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与她本身冰魄真气的冲突比之前剧烈了数倍不止。

“寂灭之力反噬心脉，情况比之前凶险十倍！”楚晚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取出银针，手法如飞地刺入岩雪胸前几处大穴，勉强护住她一丝心脉元气，但银针入体不到三息，针尾便开始蒙上灰暗。

“必须立刻施救，否则……”她抬起头，看向墨云舟，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急迫。

墨云舟胸前的绷带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方才强行催谷内力让他伤上加伤。他靠着猎屋冰冷的土墙，目光扫过众人——受伤的哈鲁长老，命悬一线的岩雪，面带不甘与疲惫的凌云及其麾下战士，还有紧握着拳头、眼眶发红的岩石。

远处，山脚下西狄大营的灯火愈发密集，如同嗜血狼群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隐约间，似乎已经能听到敌军营地传来的号角与集结的嘈杂声。

天，快要亮了。战争，一触即发。

“我们没有时间了。”墨云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凌云！”

“末将在！”凌云立刻上前，尽管肩甲上有一道被触手腐蚀出的焦痕，但他身姿依旧挺拔。

“你立刻带领所有能战的兄弟，返回各自防区，准备迎敌！西狄人随时会发动进攻！”墨云舟指令清晰， “记住，依托工事，节节抵抗，尽可能拖延时间，保存实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敌军硬拼！”

“是！国公！”凌云抱拳，没有丝毫犹豫，但他目光扫过岩雪和墨云舟，担忧道， “可是国公，您的伤，还有岩雪姑娘她……”

“我们自有安排。”墨云舟打断他， “你的任务是守住防线，为所有人争取时间！快去！”

凌云深深看了墨云舟和楚晚莹一眼，重重点头： “末将遵命！国公，郡主，保重！”

他转身，对着麾下战士低吼： “还能动的，跟我走！回防阵地！”

战士们迅速集结，搀扶着轻伤员，带着沉重的心情，跟随着凌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主防线的崎岖小径上。

猎屋前，只剩下墨云舟、楚晚莹、昏迷的岩雪、受伤的哈鲁长老以及年轻的岩石。

“云舟，你的伤……”楚晚莹担忧地看向墨云舟渗血的胸口。

“无妨，还撑得住。”墨云舟摆摆手，目光落在哈鲁长老和岩石身上， “长老，岩石兄弟，如今情势，想必你们也清楚。岩雪伤势危殆，常规之法已难见效，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那传说中生于地脉火山的‘地心火莲’之上。”

哈鲁长老咳嗽了几声，脸上皱纹更深了： “国公之意，老夫明白。圣山危难，圣女垂危，我雪岩族义不容辞。只是那地脉火山口，乃是我族世代禁地，不仅因那里环境恶劣，有毒沼罡风，更因传说有强大的守护异兽栖息，凶险异常啊！”

岩石上前一步，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坚毅： “长老，国公！让我去！我知道父亲当年留下的标记大概在什么方位！为了圣女，为了圣山，再危险我也要去！”

楚晚莹看着重伤的墨云舟和昏迷的岩雪，又看了看受伤的哈鲁长老，咬了咬牙，站出来道：

“不，岩石，你留下。你需要照顾哈鲁长老，而且防线也需要熟悉地形的战士协助。”

她转向墨云舟，眼神坚定： “云舟，我带岩雪去！我懂医术，路上可以随时照应她的伤势。寻找火莲，辨认药性，也非我莫属！”

“不行！”墨云舟和哈鲁长老几乎同时反对。

“你一个人，还要带着重伤的岩雪，如何去得了那等险地？”墨云舟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楚晚莹早已想好对策，她快速说道：

“不是我一个人。我们需要帮手，但凌云将军和精锐要守防线，不能调动。”

她的目光投向墨云舟： “云舟，你还记得我们离开京城前，陛下暗中派给我们的那支‘影卫’吗？他们一直暗中跟随，负责传递消息和应对突发状况，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

墨云舟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蹙眉： “影卫职责是护卫和通讯，让他们深入险地寻药……”

“现在是特殊情况！”楚晚莹语气急促， “岩雪等不了了！防线也等不了了！若找不到火莲，不仅岩雪性命不保，她体内的寂灭之力一旦彻底失控，或被那邪物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影卫熟悉潜行匿踪，身手高强，正是最佳人选！而且，他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值得信任！”

她见墨云舟仍在犹豫，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云舟，相信我！也相信影卫！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你伤势沉重，需要哈鲁长老和岩石协助稳定防线，统筹全局。寻找火莲的任务，交给我！”

墨云舟看着妻子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又看了看气息愈发微弱的岩雪，深知她所言是事实。他沉默片刻，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玄铁令牌，递给楚晚莹：

“好！一切小心！以此令牌，可调动影卫。他们就在营地东南五里外的雪松林接应点。”

他紧紧握了握楚晚莹的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平安回来！”

楚晚莹接过令牌，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体温，重重点头： “等我好消息！”

她不再耽搁，对岩石道： “岩石，麻烦你帮我将岩雪小心固定在那副担架上，我们立刻出发！”

又对哈鲁长老道： “长老，请您将所知的所有关于地脉火山口的路径、标记和需要注意的危险，尽可能详细地告知于我！”

哈鲁长老看着楚晚莹毅然的神色，知道劝阻无用，叹了口气，开始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起来，岩石在一旁补充着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

就在楚晚莹紧张准备之时，墨云舟强撑着伤势，以指代笔，在一块羊皮卷的背面，凭借记忆和哈鲁长老的描述，快速勾勒出了一幅简略却关键的地图。

“拿着这个，或许有用。”他将羊皮卷递给楚晚莹。

楚晚莹接过地图，仔细收好。此时，岩石已经利落地用绳索将昏迷的岩雪妥善固定在担架上。

“郡主，准备好了！”岩石抹了把额头的汗。

楚晚莹最后看了墨云舟一眼，将他担忧、不舍与信任的眼神深深印入心底，随即毅然转身，对岩石和另一位留下的雪岩族战士道：

“我们走！”

三人抬起担架，沿着哈鲁长老指示的一条隐秘小径，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朝着东南方向的雪松林而去。

猎屋前，只剩下墨云舟和哈鲁长老。

墨云舟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直到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呕出一小口暗红色的淤血。

“国公！”哈鲁长老急忙上前。

“无碍……”墨云舟摆摆手，用袖口擦去嘴角血迹，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望向山脚下那越来越亮的西狄营火，以及苍岩峰上正在积极备战的己方防线。

“长老，我们也该回去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西狄中军大帐。

巴鲁将军全身披挂，听着斥候的最新回报。

“将军，山上守军似乎有异动，部分人员向后收缩，但防御工事并未松懈。”

巴鲁将军狞笑一声： “困兽犹斗！传令下去，卯时一刻，准时发动进攻！第一波，给我压上去五千人！我要在午时之前，踏平他们的第一道防线！”

“是！”

阴影中的墨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巴鲁将军，我感觉到……那股寂灭的气息刚才有剧烈的波动，似乎与人交手，受了些刺激，但现在又隐匿了下去。”

“而且……山上似乎有股精纯的冰魄之力，正在向着东南方向移动……速度不慢。”

巴鲁将军皱眉： “东南方向？那不是通往他们腹地的方向，倒像是……圣山的禁地区域？他们想干什么？”

墨渊隐藏在黑袍下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那移动的冰魄之力，对寂灭灵识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或许，我们可以帮我们的‘盟友’一把，让它能更顺利地……找到它的‘猎物’。”

巴鲁将军会意，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先生的意思是？”

墨渊低声对身旁一名如同鬼魅般的黑衣下属吩咐了几句，那下属无声领命，悄然退出了大帐。

“派人，稍微‘引导’一下那附近的防御空隙，让我们的‘朋友’，能更容易地跟上去。”墨渊阴冷地笑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论他们是在寻找什么，还是在转移重要人物，最终，都会成为我们和寂灭灵识的盘中餐！”

楚晚莹一行人的行动极其迅速。凭借着墨云舟的令牌，他们在雪松林边缘顺利与三名身着灰白色伪装服、气息精干内敛的影卫汇合。

为首的影卫队长接过令牌查验后，恭敬行礼：

“影卫甲三，携甲七、甲九，听从郡主调遣！”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楚晚莹指着担架上的岩雪， “我们需要立刻前往圣山地脉火山口，寻找‘地心火莲’救人。路径凶险，可能有西狄哨探乃至更诡异的东西追踪，你们的任务是护卫我们，并协助寻找火莲！”

“遵命！”三名影卫毫无废话，立刻接手了抬担架的任务，他们的动作比岩石等人更加稳健迅捷。

一行人按照地图和哈鲁长老的指引，沿着圣山东南麓的险峻山脊快速行进。这里已经远离主防线，地势越发崎岖，冰川裂缝随处可见，呼啸的寒风中夹杂着越来越浓的硫磺气息。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然大亮，但阳光难以穿透终年笼罩在山间的灰白色雾霭。他们进入了一片怪石嶙峋、地面覆盖着灰黑色火山灰的区域，空气灼热而干燥，与周围的冰雪世界格格不入。

“郡主，按照地图标记，前方应该就是‘熔岩裂隙’地带，穿过那里，就能望见火山口了。”影卫甲三低声道，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如同巨兽獠牙般林立的黑色岩石。

“大家小心，这里地形复杂，容易迷失，也可能有毒气。”楚晚莹提醒道，她注意到岩石的脸色有些发白，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这里的恶劣环境对他影响不小。

突然，负责断后的影卫甲九发出一声短促的警示唿哨！

“有东西跟上来了！速度很快！不是人！”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迅速依托几块巨大的火山岩构成简易防御圈。

只见在来时的路径上，一股淡黄色的、带着刺鼻酸味的雾气，正如同有生命般，贴着地面快速弥漫而来！雾气所过之处，地上的苔藓和少量耐热植物迅速枯萎发黑！

“是毒瘴！快掩住口鼻！”楚晚莹急呼，同时迅速取出几枚解毒丹分给众人。

然而，那毒瘴似乎并非自然形成，在靠近他们约三十步远时，猛地凝聚成数条触手般的形状，朝着他们藏身的岩石缝隙钻来！

“不对！这瘴气有古怪！”影卫甲三眼神一凛，反手拔出腰间短刃，一道寒光闪过，将最先探入的一条瘴气触手斩断，断裂处竟发出类似野兽的嘶鸣，流出腥臭的黄色液体。

“是瘴妖！此地秽气凝聚生成的妖物！”岩石惊呼，他听族中老人提起过这种生于极污之地的怪物。

更多的瘴气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似乎对活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尤其朝着担架上气息微弱的岩雪缠去！

“保护岩雪！”楚晚莹喊道，手中银针激射而出，刺向那些触手，但效果甚微。

三名影卫身形闪动，刀光织成一片，将靠近的触手不断斩断，但那瘴气仿佛无穷无尽，斩断一条，立刻有更多补充上来，而且那黄色的毒雾开始严重干扰视线和呼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被耗死在这里！”影卫甲七格开一条触手，急促道。

楚晚莹目光急扫，忽然看到左前方不远处，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里面隐隐有赤红色的光芒透出，并且散发着更加灼热的气息。

“那边！进石缝！瘴妖畏火！”楚晚莹当机立断。

影卫甲三毫不犹豫，一把抬起担架的一端，低吼一声： “跟我冲！”

他率先朝着石缝冲去，甲七、甲九护在两翼，楚晚莹和岩石紧随其后。瘴气触手疯狂追击，不断试图缠绕他们。

一名影卫为了掩护，动作稍慢一瞬，被一条触手缠住了脚踝，他闷哼一声，反手一刀将触手斩断，但裤脚已被腐蚀，皮肤上留下了灼烧般的黑痕。

“甲九！”甲三回头急呼。

“队长快走！我没事！”甲九咬牙跟上，动作依旧迅猛。

一行人险之又险地冲入了那道狭窄的石缝。石缝内温度极高，岩壁都是滚烫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果然，那些瘴气触手追到石缝入口，便畏惧地徘徊不前，发出不甘的嘶嘶声，最终缓缓退去。

众人松了口气，但随即被石缝深处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石缝蜿蜒向下，尽头隐约可见一片巨大的、泛着暗红色光芒的空间，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地脉火山口。

然而，在通往那片空间的必经之路上，盘踞着一个巨大的黑影。那似乎是一头沉睡的巨兽，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甲，呼吸间喷吐出带着火星的灼热气息，仅仅是散发出的威压，就让人感到心悸。

而在那巨兽身后不远处的火山岩壁上，一点赤红的光芒格外醒目——那是一株形态奇特的莲花，花瓣如同红玉雕琢，中心莲蓬散发着温润的宝光，在灼热与硫磺气息中，顽强地绽放着。

地心火莲！

希望就在眼前，但守护它的，却是如此可怕的巨兽。

楚晚莹看着那株火莲，又看了看担架上气息愈发微弱的岩雪，以及身后可能还在追踪的寂灭灵识和西狄高手，心沉了下去。

前有凶兽挡路，后有追兵逼近。这地心火莲，他们能否顺利到手？而重伤的岩雪，又能否撑到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