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421章 残刀遗讯与暗夜潜踪

岩雪在风雪中跌跌撞撞地奔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和脚踝的剧痛。寂灭能量留下的阴寒刺痛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沿着经络向体内钻探，与她本身修炼的冰魄真气激烈冲突，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苦。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不断侵袭着她的意识，她只能狠狠咬破舌尖，依靠痛楚和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向着山顶营地那点微弱的篝火光亮拼命靠近。

脑海中，那双猩红的眼眸和扭曲的黑暗轮廓不断闪现，那充满毁灭与贪婪的意念，即使脱离了接触，依旧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药材…弯刀…” 她喘息着，心头沉甸甸的，不仅是任务失败的挫败，更有对那寂灭灵识诡异成长速度的深深恐惧。它不再只是一缕无意识的能量，它拥有了形态，拥有了狡诈的战斗本能，甚至……开始表达清晰的恶意与目标。

当她终于踉跄着冲过营地最外围的警戒线，负责值守的雪岩族战士立刻发现了她。

“圣女！” 一名年轻战士惊呼着冲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冷濡湿，尽是尚未完全冻结的血迹。

“快！扶我去见墨国公和郡主！” 岩雪声音嘶哑，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主营帐内，气氛凝重。

墨云舟半靠在铺着兽皮的榻上，脸色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深邃。楚晚莹坐在他身侧，正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递到他手中，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色。凌云则站在帐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在思考着防务。

帐帘被猛地掀开，寒风裹挟着雪花和浓重的血腥气涌入。

“国公！郡主！凌将军！岩雪圣女她……” 搀扶着岩雪的战士急切地喊道。

三人同时望去，皆是一惊。

只见岩雪浑身狼狈不堪，白色的皮氅被撕裂多处，沾满了泥泞和凝固的血块。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左腿脚踝处一片触目惊心的乌黑肿胀，左手手腕亦是如此，皮肤下仿佛有诡异的黑气在流动。而她惯常佩在腰间的新月弯刀，已然不见踪影。

“岩雪！” 楚晚莹立刻起身，快步上前，与那战士一同将岩雪扶到帐内唯一的空椅上坐下。她的手一触碰到岩雪的腕脉和脚踝，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回事？遇到了西狄精锐？” 凌云沉声问道，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墨云舟的目光则锐利地落在岩雪伤口那不同寻常的乌黑之色上，瞳孔微缩： “这气息……不对！”

岩雪剧烈地喘息着，接过楚晚莹递来的温水猛灌了几口，压下喉头的腥甜，才断断续续，却尽可能清晰地将山谷中的遭遇道出：

“不是西狄……是，是那东西……寂灭灵识……”

“它……凝聚成了人形……半人高，黑影，会扭曲……眼睛是红的……”

“它能说话……不，是直接意念传音……它认得雪岩族的力量……称我们是‘虫子’……”

“它操控黑色的触手……腐蚀性极强……岩石……岩石被击中就变得漆黑粉碎……”

“我……我没能采到药……弯刀……为了脱身，留在它‘身体’里了……”

她的话语虽然零碎，但信息却如同冰水浇头，让帐内三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凝聚成形……意念传音……” 墨云舟低声重复着，温润的眼眸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它吞噬了足够的力量，甚至可能融合了某些残魂，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灵识碎片，而是在向着一个完整的‘个体’演化。”

楚晚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囊，手法迅捷地将数根银针刺入岩雪脚踝和手腕处的要穴，试图封住那股诡异能量的蔓延。银针入体，针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灰暗，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好霸道的寂灭之力！” 楚晚莹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阴寒蚀骨，更带有一股毁灭意志，寻常方法难以驱散，我只能暂时封住它不再扩散。”

她抬头看向墨云舟和凌云，语气沉重： “必须尽快配制专门的拔毒药膏，但军营里药材本就短缺，尤其是针对这种……非比寻常的邪毒，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我们这里根本没有。”

凌云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该死！前有西狄大军压境，后有这鬼东西暗中窥伺！岩雪姑娘拼死带回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

他看向岩雪，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感激： “岩雪姑娘，你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若非你当机立断，恐怕……”

岩雪虚弱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自责： “是我没用……药材没带回来，还丢了族中传承的弯刀，更打草惊蛇，让它有了防备……”

“此事非你之过。” 墨云舟开口，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那寂灭灵识狡诈异常，潜伏在药谷，本就是为了狩猎。你能重伤它，并带回如此重要的情报，已是大功一件。”

他沉吟片刻，看向楚晚莹： “晚莹，拔毒所需何种药材？或许军中尚有库存，或者附近能否找到替代之物？”

楚晚莹蹙眉思索，快速说道： “需‘赤阳参’固本培元，抵御阴寒；‘地心火莲’或其莲子，以其纯阳之火性克制寂灭阴毒；还需‘百年雪胆’调和药性，避免阳火过旺反伤经脉。这几味，皆是稀罕之物，寻常药铺都难寻，更遑论这苦寒北境……”

一直沉默守在帐口的年轻雪岩族战士岩石，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郡主说的‘地心火莲’……我好像听族中老人们提起过……”

众人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身上。

岩石努力回忆着： “老人们说，在圣山……也就是苍岩峰靠近地脉的一处隐秘火山口内，似乎生长着一种奇特的莲花，通体赤红，不畏严寒，只在极寒之地的地火交汇处才能生长……不知道是不是郡主说的‘地心火莲’？”

楚晚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靠近地脉的火山口？通体赤红？听起来确有几分相似！若能找到，哪怕只有一朵，也足以配制出缓解寂灭之毒的药剂！”

凌云却立刻泼了冷水： “靠近地脉的火山口？那里地形复杂，终年弥漫着有毒的硫磺雾气，更是雪岩族的禁地之一，据说有强大的守护异兽徘徊！就算真有火莲，采摘也必然凶险万分！如今西狄大军随时可能进攻，我们哪里分得出人手，又哪有时间去找？”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希望与现实的矛盾，残酷地摆在面前。

就在这时，一直强撑着精神的岩雪，忽然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从椅子上滑落。她脚踝和手腕处被银针封住的地方，黑气竟然开始剧烈翻涌，试图冲击封锁的穴位，皮肤表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黑色冰晶！

“不好！寂灭之力在反噬！” 楚晚莹脸色大变，立刻加催内力，通过银针加固封印。

墨云舟强撑着从榻上起身，走到岩雪身边，伸出两指，指尖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气，轻轻点在她眉心。

“守心凝神，意守丹田！莫要被它的毁灭意志侵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岩雪身体剧震，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挣扎，但最终还是依言闭上双眼，全力运转体内残存的冰魄真气，与那试图侵入心脉的阴寒之力对抗。

看着岩雪痛苦的模样，以及那顽强抵抗的冰魄气息，墨云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那邪物……特意提到了‘钥匙’？”

岩雪艰难地点头，断断续续地复述： “它说……‘熟悉的……力量……钥匙’……盯着我……像是……认识这力量……”

墨云舟与楚晚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它认识雪岩族的力量……称之为‘钥匙’……” 楚晚莹喃喃道， “难道雪岩族的冰魄之力，对它，或者对它背后的‘主上’，有什么特殊意义？是克制？还是……开启什么的‘钥匙’？”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如果雪岩族的力量并非仅仅是克制寂灭，反而关联着更深层次的秘密，那么整个雪岩族，乃至与雪岩族关系密切的他们，都可能被卷入更可怕的漩涡。

“此事暂且压下，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岩雪的伤势，应对西狄大军。” 墨云舟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但他的眼神表明，他已然将“钥匙”二字深深记下。

他看向凌云： “凌将军，防务布置如何？”

凌云立刻收敛心神，指着地图汇报： “国公，三道防线已初步构建完毕。山脚以迟滞为主，半山腰是主战场，峰顶祭坛区域是最后壁垒。滚木礌石正在加紧收集，各部族战士士气尚可，但……兵力与西狄相比，悬殊太大。若敌军不计代价强攻，我们……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哈鲁长老那边呢？”

“长老已动员所有能战之人，包括轻伤员，决心与圣山共存亡。”

墨云舟沉默地看着地图上那代表苍岩峰的标记，良久，缓缓道： “传令下去，尽可能加固工事，尤其是第二道防线。多备火油，必要时，以火攻阻敌。”

“是！”

“另外，” 墨云舟补充道，目光锐利， “派出最机警的哨探，重点监视南麓药谷方向，以及任何可能隐藏寂灭灵识的区域。那东西受创，短期内或许不会再现身，但它绝不会放弃。我怀疑……它下一步的目标，很可能与岩雪，或者与雪岩族的力量有关。”

“明白！” 凌云肃然领命，转身出帐安排。

帐内，楚晚莹仍在全力为岩雪稳定伤势，墨云舟则重新坐回榻上，闭目调息，眉头紧锁，显然在急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岩雪在药力和自身意志的支撑下，暂时压制住了伤势的恶化，沉沉睡去，但眉宇间依旧带着痛苦与不安。

夜色更深，风雪似乎暂时停歇，但营地中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明处的西狄大军，暗处的寂灭邪灵，如同两把悬顶之剑，让这座冰雪圣山，充满了未知的杀机。

而在遥远南麓的山谷深处，那团被新月弯刀刺穿的黑暗轮廓，正缓缓汲取着周围稀薄的天地能量，修复着自身的创伤。弯刀上的冰蓝光华与黑暗能量依旧在彼此侵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无声的角力。

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充满了怨毒，也充满了对新猎物的渴望。它的“目光”，似乎再次穿透山岩，遥遥锁定了山顶营地中，那微弱却精纯的冰魄气息……

以及，那可能存在的、更适合它的“完美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