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374章 镜渊悸动与抉择

黑色镜面如同被唤醒的深渊，涟漪层层扩散，那模糊扭曲的女子身影在其中沉浮，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注视。怀中的“守望之眼”胸针灼热得几乎要烫伤皮肤，先太后笔记中那句“当归之刻，即将来临”如同丧钟在萧景琰脑海中轰鸣。

他几乎能感觉到，一股庞大、阴冷、充满贪婪意味的意识，正透过那镜面，试图跨越某种界限，降临此间！

绝不能让她出来！

萧景琰眼神一厉，周身磅礴的龙气再无保留，轰然爆发！耀眼的金色光芒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旭日东升，驱散阴寒，将那镜面传来的精神侵蚀与恶意强行逼退！镜中的身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变得更加模糊扭曲，涟漪也剧烈动荡起来。

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龙渊剑铿然出鞘，剑身灌注精纯龙气与凌厉剑意，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金色长虹，直刺那面诡异的黑色镜面！

“给朕碎！”

轰——！！！

剑锋与镜面碰撞，并未发出金铁交击之声，而是如同击中了一团粘稠的、充满弹性的无形之物！巨大的反震力让萧景琰手臂发麻，而那镜面只是剧烈地凹陷、波动，幽光乱闪，却并未破碎！反而从剑尖接触点开始，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细小黑色裂纹，裂纹中渗出更加浓郁的阴寒之气！

“守护结界？”萧景琰心头一沉。这镜面远比想象的坚固，而且似乎与整个镜廊，乃至这片地下空间连为一体！

镜中的身影似乎被这一剑激怒，发出更加尖锐的、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嘶鸣。那布满裂纹的镜面幽光再盛，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传来，竟是要将萧景琰连同龙渊剑一起拖入镜中！

“陛下！”远处湖对岸的影煞等人看得心惊胆战，想要冲过来，却被那无形的精神威压和混乱的镜面折射阻挡，难以靠近。

萧景琰闷哼一声，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体内龙气疯狂运转，与那股吸力抗衡。他眼中闪过决绝，知道不能再留手。他左手并指如剑，逼出一滴蕴含着至阳龙气的精血，闪电般点向镜面中心！

嗤——！

精血与镜面接触，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发出剧烈的灼烧声！那镜面猛地一颤，幽光瞬间黯淡，吸力也为之停滞！镜中的身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变得更加虚幻。

趁此机会，萧景琰手腕一抖，龙渊剑爆发出更加璀璨的金芒，剑气如同怒龙，沿着那些蛛网般的裂纹狠狠贯入！

咔嚓……咔嚓嚓……

这一次，镜面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中心的裂纹迅速扩大、蔓延，最终在一声清脆的爆鸣中，整面黑色镜面彻底崩碎，化作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碎片，四散飞溅，随即又在龙气的灼烧下化为虚无。

镜面之后，并非实心石壁，而是一个深不见底、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虚无与死寂气息。这就是所谓的“镜界通道”？

随着镜面的破碎，那漩涡似乎失去了支撑，开始剧烈波动、收缩，最终在几声不甘的呜咽声中，彻底湮灭于无形。只留下原地一个光滑的凹坑，仿佛那镜面从未存在过。

怀中的“守望之眼”胸针瞬间变得冰冷，失去了所有活性。

那股笼罩在镜廊的阴寒与混乱感，也随之大幅减弱。

萧景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额角已见汗珠。刚才的交锋看似短暂，实则凶险万分，不仅消耗了大量龙气和一滴珍贵的心头精血，精神上的对抗更是极其损耗心力。

“陛下！”影煞等人终于得以冲过湖面，来到他身边，看到他无恙，才松了口气。

“朕没事。”萧景琰摆手，目光扫过地上那个暗红色的仪式图案和那本先太后的秘密笔记，眼神冰冷，“将此地方圆百丈内所有镜面，给朕全部毁去！这个仪式图案，拓印下来。这本笔记，小心收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日所见所闻，列为绝密，凡有泄露者，诛九族！”

“臣等遵旨！”影煞凛然应命，立刻带人行动起来。一时间，镜廊内响起一片镜面破碎的清脆声响。

萧景琰站在原地，望着那镜面消失的地方，心中并无多少轻松。镜面虽毁，通道虽闭，但先太后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以及那隐藏在幕后的“镜中之主”的威胁，却远未结束。尤其是那本笔记中提及的“楚氏余孽”、“血脉返祖”，更是让他对沈清辞的安危充满了担忧。

“回宫！”他沉声道，必须立刻赶回清辞身边。

……

坤宁宫内，气氛依旧凝重，但已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沈清辞在墨云舟的玄机匣和楚晚莹、孙院正的合力救治下，气息终于彻底平稳下来，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修养。她体内的两股力量在引入萧允翊的力量形成三角平衡后，虽然依旧盘踞，但至少不再狂暴冲撞。

萧允翊的情况则有些特殊。他体内三股力量交织，让他感觉浑身胀痛，精神也有些萎靡，但并无性命之忧。楚晚莹仔细检查后，认为这或许是一种契机，若能引导得当，说不定能化解他体内那源自林婉儿的阴戾之气，但过程需极其小心。

“殿下，您现在感觉具体如何？哪里最不舒服？”楚晚莹柔声询问，递给他一杯安神的参茶。

萧允翊接过茶杯，小口喝着，努力感受了一下，才道：“回郡主，就是觉得……身体里好像有几股气在打架，胸口、手臂都有些胀痛。还有……好像能隐隐感觉到……母后那边……”他指了指沉睡的沈清辞，“有一种很微弱的联系。”

墨云舟闻言，若有所思：“血脉共鸣建立后，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尤其是在近距离，或者一方力量剧烈波动时。殿下能感觉到，说明您与娘娘之间的共鸣很强。”他看向萧允翊的目光中，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几分审视与凝重。这个孩子，恐怕注定无法置身事外了。

“国公爷，”萧允翊放下茶杯，抬起头，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认真，“孤……我知道，我和母后……皇后娘娘，似乎都卷入了一些很危险、很复杂的事情里。那玉佩，还有刚才……是不是都和我那……生母有关？”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云舟与楚晚莹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决定不再完全隐瞒。他斟酌着词语，道：“殿下，有些事情，牵连甚广，关乎前朝旧秘和一些……超乎寻常的力量。您的生母林氏，确实牵涉其中。但您要记住，您是陛下亲封的太子，是大靖的储君，您的立场，永远站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一边，站在大靖这一边。至于其他，等您再长大些，陛下和娘娘自然会告诉您更多。”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话中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确。萧允翊聪慧，立刻听懂了。他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眼中之前的迷茫与惊惧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坚定。

“孤明白了。谢国公爷教诲。”他站起身，对着墨云舟和楚晚莹郑重地行了一礼，“孤会努力做好太子该做之事，不会让父皇母后失望。”

看着他故作成熟的样子，楚晚莹心中一阵酸涩，柔声道：“殿下还小，不必过于逼迫自己。眼下养好身体最重要。”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陛下回宫了！

萧景琰大步流星地走入殿内，身上还带着地下的阴寒气息和一丝未散的凌厉剑意。他首先看向榻上的沈清辞，见其呼吸平稳，这才稍稍放心，随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萧允翊身上。

“允翊，你怎么在这里？”萧景琰微微蹙眉。

萧允翊连忙将之前发生的事，以及自己感受到共鸣前来，后来体内力量变化等，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萧景琰听完，脸色变幻，他走到沈清辞榻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体内那复杂而脆弱的力量平衡，又看了看明显成长了许多的萧允翊，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想到，清辞为了验证猜测，竟会冒如此奇险，更没想到，允翊这孩子，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迫成长。

“你做得好。”萧景琰看向萧允翊，难得地给出了肯定，“危难之际，能临危不乱，心系长辈，是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

得到父皇的肯定，萧允翊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恭敬道：“儿臣分内之事。”

萧景琰又看向墨云舟和楚晚莹：“辛苦你们了。若非你们，清辞此次……”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墨云舟摇头：“陛下言重了。只是娘娘和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颇为棘手。尤其是娘娘，体内力量虽暂时平衡，但如同火药桶，随时可能再次被引燃。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之法。”

萧景琰点头，脸色凝重地将他在镜廊深处的发现，包括先太后的秘密笔记、那面黑色镜面以及“镜中之主”的企图，选择性地告知了众人。

听到先太后竟是墨家核心，策划了所谓的“双子星计划”和“归位仪式”，甚至试图接引“镜中之主”降临，墨云舟和楚晚莹都倒吸一口凉气！这阴谋的庞大与恶毒，远超他们想象！

“所以，那‘守望之眼’胸针，是启动仪式的钥匙之一？而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是这计划中的‘血脉容器’？”楚晚莹骇然道。

“恐怕是的。”萧景琰沉声道，“笔记中提到‘错误的血脉’和‘正确的容器’，林婉儿的字条也提及‘子非子’和‘当归’。如今看来，她们认为允翊并非完美的容器，而清辞……或许才是她们真正目标，或者至少是目标之一。”他没有说得更透，但众人都明白其中的凶险。

“镜面已毁，通道已闭，那‘镜中之主’短时间内应无法再兴风作浪。”墨云舟分析道，“但先太后的笔记和那仪式图案，是极其重要的线索。我们必须尽快破解其中关于血脉和力量的秘密，找到净化娘娘和太子体内异种力量的方法。同时，也要警惕墨家还有其他启动仪式或者接引‘镜中之主’的后手！”

萧景琰颔首：“云舟所言极是。笔记和图案拓印，就交由你们深入研究。宫中朕会加紧清查，务必铲除所有墨家眼线！北境那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凌云深入荒原，至今尚无新的消息传来。”

多事之秋，内外交困。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萧景琰看着沉睡的沈清辞，又看了看虽然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墨云舟、楚晚莹，以及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萧允翊，心中那股帝王独有的坚韧与决断再次升起。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阴谋多么庞大，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爱人、他的臣民和他的国家！

他轻轻抚过沈清辞略显冰凉的脸颊，低声道：“清辞，好好休息。一切，有朕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镜廊危机暂时解除，可以稍作喘息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坤宁宫窗外漆黑的夜空中，一只羽毛漆黑、眼珠赤红的怪鸟，正悄无声息地掠过，飞向了皇宫西苑，那片已被封锁的、遍布破碎镜面的镜廊方向。而在那镜廊原址的废墟阴影里，一点微不可查的幽光，如同残存的火星，轻轻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