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361章 余波与抉择

寒潭之行，虽成功救回了三名失踪的暗哨，击退了那自称“守望之灵”厄萨罗斯的恐怖存在，但付出的代价亦是惨重。

墨云舟因强行催动“玄机匣”更深层的力量，心神与身体遭受巨大反噬，被送回靖国公府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楚晚莹日夜守在榻前，看着丈夫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眉心那缕驱之不散的疲惫，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痛楚。孙院正亲自负责诊治，金针汤药齐下，也只能勉强稳住他溃散的心神和紊乱的内息，直言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靠其自身意志与造化。

那三名被救回的暗哨，虽保住了性命，但魂魄受损严重，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失魂状态，记忆混乱，时而惊恐尖叫，时而痴痴傻笑，太医署用尽了办法，也未能让他们恢复神智。他们成了那场诡异交锋最直接的受害者与见证者，却也暂时无法提供更多关于厄萨罗斯的信息。

萧景琰虽然身体无恙，但龙气消耗不小，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他每日除了处理必要的政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坤宁宫陪伴沈清辞。令人稍感安慰的是，自寒潭归来后，沈清辞体内那丝被厄萨罗斯隔空种下的毁灭性能量似乎失去了源头支撑，逐渐自行消散，她的情况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偶尔能清醒片刻，与萧景琰说上几句话。

朝堂之上，因皇帝近日深居简出，政务大多交由几位阁臣处理，倒也还算平稳。只是关于京西寒潭的种种诡异传闻，终究难以完全封锁，开始在京城一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引得人心惶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这日午后，萧景琰在养心殿召见了凌云。殿内气氛沉闷，檀香的烟气袅袅盘旋，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那三名弟兄，情况如何？”萧景琰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凌云躬身回道：“回陛下，孙院正与太医署仍在尽力救治，但……魂魄之伤，非寻常药石可医，进展缓慢。他们时而能认出熟人，但问及寒潭之事，便状若疯狂，无法沟通。”

萧景琰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这些都是对他、对大靖忠心耿耿的勇士，却落得如此下场。

“寒潭那边，近日可还有异动？”

“自那日后，寒潭再无任何能量波动传出，彻底恢复了死寂。我们的人在外围日夜监控，未发现任何异常。只是……”凌云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只是根据一些古老的县志和野史杂谈记载，那寒潭寺所在的区域，在前朝乃至更早的时期，似乎就被视为不祥之地，有过多次‘闹鬼’、‘生灵失踪’的记载，只是规模远不如这次。仿佛……那厄萨罗斯的活跃，是有周期性的。”

萧景琰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目光深邃：“周期性？与什么有关？天象？地脉？还是……它与外界的联系？”他看向凌云，“加大对古籍的搜集力度，尤其是涉及前朝秘闻、地方志怪、乃至一些失传教派记载的，看看能否找到更多关于‘守望之灵’、‘厄萨罗斯’或者类似存在的线索。”

“臣明白。”凌云领命，随即又道，“陛下，还有一事。关于靖国公昏迷前动用‘玄机匣’力量时出现的那些银色锁链……臣询问过随行的术士，他们皆言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古老的封印力量，其位格似乎远超我等认知。这‘玄机匣’……”

萧景琰抬手打断了他，眼中神色复杂：“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此物神秘莫测，福祸难料。但眼下，云舟昏迷，唯有他最能与之沟通。况且，那厄萨罗斯称其为‘源钥’，似乎与那所谓的‘契约’和‘虚无之潮’密切相关。在弄清这一切之前，此物……动不得。”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冷厉：“不过，经此一事，朕也更加确定，绝不能让这等力量落入厄萨罗斯那等疯狂存在之手！加强天工院的守卫，所有相关研究资料，列为绝密！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调阅！”

“是！”

……

靖国公府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与担忧。

楚晚莹细心地为昏迷的墨云舟擦拭着手臂，低声絮叨着近日京中的琐事，盼望着这些熟悉的声音能唤醒他的意识。

“……允翊前日来看过你，那孩子如今沉稳了许多，话不多，但眼神里的愧疚是真的。他说等你醒了，要亲自向你道谢……陛下每日都派人来问你的情况，赏赐了许多珍稀药材……娘娘那边也稳定了，真是万幸……”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握住墨云舟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泪水无声滑落：“云舟，你快醒过来好不好……我害怕……”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掌心中墨云舟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楚晚莹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丈夫的脸。

只见墨云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抵抗着某种痛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睿智沉静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迷茫与深深的疲惫。

“晚……莹……”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云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楚晚莹喜极而泣，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他再次睡去，“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孙院正！”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连忙起身要去唤人。

“别……急……”墨云舟虚弱地阻止了她，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却感觉浑身如同散了架般剧痛，尤其是眉心识海处，更是如同针扎般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别乱动！”楚晚莹连忙按住他，泪水涟涟，“你昏迷了整整五天！孙院正说你心神耗损过度，强行催动那匣子的力量，差点……差点就……”她说不下去了，只是后怕地流着泪。

墨云舟闭目缓了缓神，脑海中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逐渐拼接。寒潭、厄萨罗斯、猩红的眼睛、恐怖的吸力、还有那最后关头，从“玄机匣”中涌出的、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银色锁链……

“陛下……和那些弟兄……怎么样了？”他最关心的是这个。

“陛下无恙，只是消耗了些龙气。那三名暗哨救回来了，但魂魄受损，神智不清……”楚晚莹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墨云舟听完，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沉重。他知道，自己虽然击退了厄萨罗斯，但并未真正解决问题，反而可能激怒了它。

“那厄萨罗斯……称‘玄机匣’为‘源钥’……”他喃喃道，感受着怀中那依旧平静的匣子，“它似乎认为，这匣子能帮它摆脱封印……完成某种‘契约’……”

“不管它是什么，想要这匣子，绝无可能！”楚晚莹语气坚决。

就在这时，墨云舟忽然感到怀中的“玄机匣”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与以往不同的波动。不再是温润平和，也不是战斗时的磅礴，而是一种……仿佛带着某种信息的、断断续续的韵律。

他心中一动，凝神感应。

这一次，没有庞大的信息洪流，只有几个模糊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传来的词语，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守望……之责……”

“契约……未竟……”

“潮汐……将临……”

“选择……在你……”

与此同时，一段极其简略、却蕴含着莫大风险的“沟通法门”，也随之浮现——这是一种以自身精神为核心，借助“源钥”为桥梁，与特定目标建立短暂意识连接的方法！

墨云舟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玄机匣”……在主动向他传递信息！并且，给出了与那厄萨罗斯沟通的方法！

这意味着什么？是陷阱？还是……转机？

他看着满脸担忧的楚晚莹，又想起昏迷前厄萨罗斯那疯狂而偏执的咆哮，想起“观测塔”塔灵关于“虚无之潮”的警告，想起沈清辞苍白的面容和那三名神智不清的暗哨……

一个无比艰难、却又似乎无法回避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继续对抗，等待厄萨罗斯下一次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发动的袭击？还是……冒险与之沟通，尝试获取那可能关乎整个世界存亡的真相，以及……拯救皇后和那三名弟兄的可能？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京西的方向，那口沉寂的寒潭，仿佛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漩涡，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