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353章 绝境寻方

东宫的混乱与悲恸，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却又被死死封锁在宫墙之内。太子萧允翊虽被墨云舟强行逼出邪物，但心神与身体皆受重创，昏迷不醒，被移至内殿由孙院正和多位太医联手施救，以金针丹药吊住元气。而皇后沈清辞的情况，则更为凶险。

她被移回了坤宁宫，躺在凤榻之上，脸色已不再是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眉心处一缕盘旋不散的黑气，证明着那噬魂诅咒与诡异毒素仍在不断侵蚀她的生机。那黑色的血液虽已止住，但伤口周围的血肉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枯萎迹象。

萧景琰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紧握着妻子冰冷的手，这位素来坚毅的帝王，此刻眼中布满了血丝，面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看着太医们束手无策地摇头，看着孙院正熬制的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却如石沉大海，心中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陛下……”孙院正跪在榻前，老泪纵横，“老臣无能……娘娘所中之咒与毒，闻所未闻，其性阴寒歹毒至极，不仅吞噬生机，更似在……腐蚀魂魄！寻常药物，根本毫无效用啊！”

“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萧景琰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太医都低下了头，不敢接触皇帝那绝望的目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墨云舟求见。

萧景琰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起头：“快宣！”

墨云舟快步走入殿内，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不仅是因为消耗过度，更因为沈清辞的伤势让他心急如焚。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直接走到榻前，凝神探查沈清辞的状况。

越是探查，他的心越是沉入谷底。那诅咒与毒素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恶毒的复合能量，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沈清辞的心脉与识海，不断蚕食着她的生命本源。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百倍！

“云舟……如何？”萧景琰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

墨云舟缓缓收回手，闭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翻腾，再睁开眼时，眼神已是一片决然的清明：“陛下，娘娘伤势极重，诅咒与毒素已深入肺腑，侵及魂魄。寻常医术，乃至臣目前所能动用的‘玄机匣’净化之力，皆难以根除，若强行施为，恐加速……”

他没有说下去，但萧景琰已经明白。

“那……那该如何是好？”萧景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墨云舟目光坚定地看向萧景琰：“陛下，并非全无希望。臣在逼出太子体内邪物时，曾感应到那逃逸的黑暗能量中，蕴含着一丝与此咒毒同源、却更为精纯古老的‘源质’。若能找到并捕获那一丝‘源质’，或许能以其为引，反向推导出解咒解毒之法，甚至……以其之力，拔除娘娘体内的隐患！”

这是他根据“玄机匣”中关于能量同源相斥、以及“毒物附近七步内必有解药”的类似原理，结合当前绝境，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路径。

“找到那丝‘源质’？”萧景琰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那邪物已然逃逸，无踪无影，如何寻找？”

“它受了重创，必然需要寻找一个极阴之地或者拥有特殊阴性体质的人寄生修养。”墨云舟分析道，“而且，它似乎对‘玄机匣’极为渴望。臣或许……可以以此为饵。”

“以身为饵？”萧景琰立刻反对，“不行！太危险了！那邪物诡异强大，你如今状态……”

“陛下！”墨云舟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臣有‘玄机匣’护身，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况且，臣并非要与之硬拼，只需设法捕捉到那一丝‘源质’即可。时间紧迫，娘娘……等不起了！”

他看着凤榻上气息愈发微弱的沈清辞，眼中是毫不退缩的坚决。

萧景琰看着他那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生命垂危的妻子，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需要朕如何配合？”

“请陛下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娘娘重伤需静养，太子殿下亦在昏迷。同时，请凌大人调动皇城司所有擅长追踪、侦测异常能量的好手，秘密搜寻京城内外所有可能的极阴之地，以及……近期有无特殊体质之人异常死亡或失踪的案件。”墨云舟迅速部署，“臣需要一处绝对安静、且能布置阵法的地方，尝试主动引那邪物出现。”

“准！”萧景琰没有任何犹豫，“凌云！”

一直守在殿外的凌云立刻入内。

“听到靖国公的话了吗？立刻去办！动用一切力量！”萧景琰厉声道。

“臣遵旨！”凌云领命，看了一眼榻上的皇后和神色决然的墨云舟，眼中闪过一丝敬意，转身快步离去。

“云舟，你要在何处布阵？”萧景琰问道。

墨云舟沉吟片刻：“宫中人多眼杂，阳气过盛，恐难引那阴邪之物前来。臣需出宫，在京郊寻一处……嗯……”他脑中飞快闪过“玄机匣”中关于地势风水的记载，“寻一处‘聚阴藏煞’却又暗含一线生机之地。或许……京西乱葬岗附近的‘寒潭寺’旧址较为合适。”

寒潭寺，前朝古刹，曾香火鼎盛，后因战乱废弃，据说寺中有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阴气极重，常有怪谈，寻常人不敢靠近。

萧景琰皱了皱眉，显然也知道那地方的凶名，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好！朕让凌云派最得力的人手随你同去，护卫安全！”

“不，”墨云舟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臣只需韩世雄将军带十名绝对忠诚、胆大心细、且气血旺盛的精锐随行即可。布阵与引邪，需臣独自完成。”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那邪物对“玄机匣”的贪婪会压倒其对危险的感知，赌自己能在其出现时成功捕捉到那一丝“源质”，更赌自己能在那之前不被邪物吞噬。

……

一个时辰后，京西，寒潭寺旧址。

残垣断壁，荒草萋萋。夜色笼罩下，废弃的古寺显得格外阴森。寺院中央，那口传说中的寒潭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韩世雄带着十名精心挑选的禁军精锐，分散在寺院外围的关键位置，人人手持涂抹了黑狗血、刻画了简易辟邪符文的兵刃，神情紧张而肃穆地警戒着。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除非靖国公发出特定信号，否则绝不可踏入寺院核心区域半步。

寺院残破的大雄宝殿内，墨云舟已清理出一片空地。他利用随身携带的朱砂、特制银粉以及几块从“天工院”带出来的、初步蕴含微弱能量的晶石，在地上绘制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阵法核心是一个阴阳鱼图案，阳眼位置放置着那看似普通的“玄机匣”，而阴眼位置则空着。

墨云舟盘膝坐在阵法之外，面色凝重。他先是服下了楚晚莹精心准备的、能短时间内激发潜能、稳固心神的丹药，然后开始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提升至巅峰。

随着他精神力的引导，地上的阵法逐一亮起微弱的光芒，尤其是阳眼处的“玄机匣”，开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仿佛蕴含着宇宙本源奥秘的波动。这波动极其隐晦，但对于某些特定的存在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墨云舟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玄机匣”波动的强度与范围，既不能太弱引不来目标，也不能太强吓跑对方，或者引来其他不可控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寺院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寒潭偶尔冒出的气泡破裂声，以及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韩世雄等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手心全是冷汗。他们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在缓慢下降，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在心头。

突然——

寒潭中心的黑水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阴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寺院核心区域笼罩！刺骨的寒意席卷开来，地面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黑霜！

“来了！”墨云舟心中一凛，全神贯注。

只见那翻腾的阴气中，一道扭曲的、比在东宫时更加凝实几分的黑暗虚影缓缓浮现，正是那逃逸的邪物！它那双完全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阵法中央的“玄机匣”，充满了贪婪与渴望。

“源钥……主动……显现……愚蠢……”沙哑扭曲的声音直接在墨云舟脑海中响起。

墨云舟不为所动，维持着阵法的运转，同时将一丝精神力如同鱼线般，悄然投向那邪物，试图感应并锁定其核心处那一点“源质”。

邪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愤怒的嘶吼，浓郁的黑暗能量化作无数利爪，猛地抓向阵法，试图强行夺取“玄机匣”！

“嗡——！”

阵法光芒大盛，阴阳流转，形成一道坚韧的屏障，将黑暗利爪挡在外面。但邪物的力量显然比之前更强了，屏障剧烈摇晃，光芒明灭不定。

墨云舟感到巨大的压力，他知道阵法支撑不了多久。他必须更快！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法核心，厉声喝道：“乾坤借法，阴阳逆转，缚！”

阵法光芒骤然变得刺目，阴阳鱼疯狂旋转，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并非针对邪物本体，而是专门针对其核心处那一点精纯的“源质”！

邪物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它感觉到自身最本源的力量竟然被引动，有脱离控制的趋势！它疯狂挣扎，黑暗能量如同风暴般肆虐，整个残破的大殿都在摇晃，瓦砾簌簌落下！

“就是现在！”墨云舟眼中厉色一闪，不顾自身消耗，将全部精神力灌注于阵法之中！

“嗤！”

一点极其细微、却散发着最纯粹黑暗与古老气息的幽光，硬生生被从那邪物核心处剥离出来，如同受到召唤般，投向阵法阴眼的位置！

“不——！”邪物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嘶吼，整个虚影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然而，就在那点“源质”即将落入阴眼的刹那，异变再生！

寒潭底部，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咆哮！整个寒潭的水猛地向上凸起，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似乎在潭底苏醒！一股远比那附身邪物更加古老、更加可怕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寒潭寺！

那点即将被捕获的“源质”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调转方向，如同乳燕投林般，射向了寒潭中心！

而那个被剥离了部分本源的附身邪物，也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得“玄机匣”，化作一道黑烟，仓皇逃窜，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墨云舟看着那没入寒潭的“源质”，感受着潭底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寒潭之下，竟然还沉睡着更加可怕的存在！而那救命的“源质”，竟然被其截胡了！

阵法光芒黯淡下去，墨云舟脱力般单膝跪地，望着那重新恢复平静、却仿佛隐藏着无尽危险的漆黑寒潭，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起来。而沈清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