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341章 龙渊启航

萧景琰的旨意如同定海神针，为这场充满未知的合作探险划定了明确的边界。接下来的日子，朝廷这台精密的机器开始围绕着“龙渊探秘”计划高速运转起来。

首要之事，便是舰船。普通的漕船、战船显然无法应对远洋未知海域的风险。任务落到了墨云舟肩上，他几乎住进了京郊的“将作大监”衙门和船厂，与汇聚而来的顶尖工匠日夜赶工。得益于之前对弗朗机海船的研究以及墨家典籍中关于远航船只的记载，一艘全新的、被萧景琰亲自命名为“龙渊号”，与帝王旗舰同名，寓意深远。

这艘“龙渊号”摒弃了部分华而不实的装饰，更加注重坚固、抗风浪与续航能力。船体采用了混合骨架结构，关键部位甚至尝试融入了少量从墨家秘库中找到的、具有极佳韧性与强度的“墨铁”。船帆系统结合了中式硬帆与西洋软帆的优点，以适应多变的海况。船上还配备了经过改良的、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弩炮，以及墨云舟根据“玄机匣”传递的零星信息，试图复原的、利用水力驱动的辅助转向装置。

与此同时，人员的遴选也在严格进行。凌云从皇城司和禁军中挑选了五十名绝对忠诚、身手矫健、且具有一定航海或野外生存经验的精锐，组成探察队核心。领队由一位经验丰富、曾随墨云舟参与过南海剿匪的老将韩世雄担任。此外，太医署也选派了两名精通外伤、毒理和疫病的太医随行，沈清辞更是亲自为他们准备了大量根据《楚门医案》和弗朗机带来的新药材配制的急救丹药。

对于弗朗机人，萧景琰严格执行了既定策略。佩德罗接到允许有限合作的通知后，虽对种种限制感到不满，但也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最终选派了卡洛斯神父，其学识和沟通能力强、船长安东尼奥，其航海经验强，以及一名名叫费尔南多的沉默学者，精通地质与奇异生物，三人作为向导。他们被要求交出所有武器，并被告知，一旦有任何异动，随行的皇城司精锐有权当场格杀。

临行前夜，萧景琰在宫中设下小宴，为墨云舟等人饯行。没有大肆声张，只有帝后、墨云舟夫妇、凌云以及韩世雄等几位核心人员。

宴席气氛并不轻松。萧景琰举杯，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明日，‘龙渊号’即将启航，此行前路莫测，凶险难料。朕在此，不以君王之身份，而以挚友同胞之情，为诸位壮行！望尔等同心协力，恪尽职守，首要确保自身安全，其次探明虚实。无论发现何种机遇或是风险，务必全师而还！朕与皇后，在京城等候诸位凯旋！”

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沈清辞走到墨云舟面前，将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他，柔声道：“云舟，此去多加小心。这香囊内装有特制的宁神香料，可助你平心静气，抵御一些海外瘴疠。遇事莫要逞强，一切以安全为重。”她又看向楚晚莹，握住她的手，“晚莹，安心在京城等候，本宫会时常召你入宫相伴。”

楚晚莹眼中含泪，强忍着没有落下，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墨云舟接过香囊，感受到其中沈清辞灌注的心意，郑重收入怀中：“谢娘娘！臣等必不辱使命！”

次日，天津港。新建成的“龙渊号”如同蓄势待发的巨兽，静静停泊在码头上。它的造型与传统船只迥异，引来了无数百姓和官员的围观。

萧景琰与沈清辞亲临港口送行。码头上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的禁军肃立两旁，气氛庄重而肃穆。

墨云舟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外罩防水披风，独臂按剑，立于船头。韩世雄、凌云等人皆已登船。佩德罗、卡洛斯和安东尼奥三人，在四名皇城司高手的“陪同”下，也登上了船只，被安置在特定的舱室内。

吉时已到，礼炮轰鸣。

萧景琰站在高台上，望着船头的墨云舟，朗声道：“墨爱卿，韩将军，凌爱卿，以及‘龙渊号’全体将士！望尔等扬我国威，探秘海外，平安归来！启航！”

“扬我国威，平安归来！”岸上送行的官员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墨云舟在船头深深一揖，随即转身，独臂挥下：“起锚！升帆！目标东南，全速前进！”

巨大的船帆在滑轮组的牵引下缓缓升起，饱饮海风，“龙渊号”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船头劈开波浪，缓缓驶离港口，向着广阔无垠的海洋深处进发。

岸上，楚晚莹望着逐渐远去的船影，直到化作海天之际的一个黑点，依旧久久不愿离去。沈清辞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地给予安慰。

萧景琰目光深邃，望着那片吞噬了船影的海洋，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大靖的未来，或许将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龙渊号”的航行起初颇为顺利。凭借改良的船体和娴熟的操船技术，他们很快驶入了深海。按照佩德罗提供的、经过大靖方面反复核对，结合了弗朗机海图、大靖原有海图以及墨渊手稿中的只言片语的航线，向着那片被称为“神陨之地”外围的海域前进。

航行的日子里，墨云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专门为他准备的、兼具书房与实验室功能的舱室内。他不断尝试与怀中的“玄机匣”沟通，虽然再没有出现那夜信息洪流冲击的情况，但偶尔能在静心凝神时，捕捉到一些更加清晰的碎片——关于某种能量的流动轨迹，关于一种非金非石的特殊材料的分子结构草图，甚至是一段断续的、关于巨大地下空间的立体影像。

他将这些信息仔细记录下来，并与韩世雄、凌云以及那两位太医分享、探讨。卡洛斯神父偶尔会被允许在监视下参与讨论，他确实学识渊博，尤其在星象定位和某些奇异植物的辨识上提供了帮助，但对于“神陨之地”核心区域的情况，他总是语焉不详，或以“古籍记载模糊”搪塞。

船长安东尼奥则主要负责与“龙渊号”的大靖舵手和水手交流航海经验，他对这艘融合了东西方技术的舰船赞不绝口，但也时常流露出对未知海域的担忧。

航行至第十日，海况开始发生变化。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蔚蓝，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仿佛挥之不去的铅灰色薄雾。风也变得紊乱起来，时而狂风大作，时而却又死一般寂静。海水颜色逐渐加深，呈现出一种近乎墨蓝的色泽，海浪中偶尔能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奇异水母漂浮而过。

“我们正在接近目标海域的外围，”卡洛斯神父看着海图，脸色凝重地对墨云舟和韩世雄说道，“根据记载，这片海域被称为‘迷雾回廊’，磁场紊乱，风暴频发，而且……据说有海怪出没。”

“海怪？”韩世雄浓眉一挑，他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将，对怪力乱神之说向来不屑，“不过是些没见过的大鱼罢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船体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怎么回事？！”墨云舟和韩世雄冲出舱室。

只见船头左前方的海面上，一个巨大的、布满暗青色鳞片的背鳍，如同小山般缓缓浮出水面，又迅速沉了下去！那背鳍的大小，远超他们所知的任何鱼类！

“是利维坦！是海怪！”安东尼奥船长脸色煞白，用弗朗机语惊恐地大叫起来。

“慌什么！”韩世雄厉声喝道，“弩炮准备！瞄准那东西！所有水手各就各位，稳住船身！”

“龙渊号”上的士兵和水手虽然也心中骇然，但训练有素，立刻依令行事。巨大的弩炮缓缓转动，对准了那片翻滚的海面。

墨云舟紧紧盯着海面，怀中的“玄机匣”再次传来温热感，一段关于“低频声波驱散大型水生生物”的模糊信息涌入脑海。他来不及细想，冲到船艏的一具重型弩炮旁，对操作的水手急声道：“调整角度，向左偏三度，向下压一刻！快！”

水手虽不明所以，但对墨云舟的命令毫不犹豫地执行。

就在那巨大的背鳍再次破水而出，带着一股腥风扑向“龙渊号”船身的瞬间，墨云舟猛地一拍弩炮的激发机关！

“嘣！”

巨大的弩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射出，并未直接射向那背鳍，而是射入了其前方不远处的海水中！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弩矢入水后，并未激起太大的浪花，反而发出了一种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让所有人感到心脏一紧的嗡鸣声！

那巨大的背鳍猛地一滞，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或干扰，发出一声沉闷而愤怒的嘶吼，随即猛地调转方向，掀起巨大的浪花，迅速消失在了深蓝色的海水深处。

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只留下“龙渊号”在原地微微摇晃。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看向墨云舟的目光充满了惊异与敬佩。他们不知道墨云舟是如何做到的，但那精准的判断和诡异的效果，无疑拯救了全船的人。

佩德罗在舱室窗口看到了全过程，他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低声对卡洛斯道：“看到了吗？他不仅能引动‘匣灵’的力量，还能理解并运用其中的知识！他就是‘钥匙’，毋庸置疑！我们必须得到他……不，是必须让他心甘情愿地与我们合作！”

惊魂稍定，“龙渊号”继续在愈发诡异的“迷雾回廊”中穿行。磁罗盘在这里已经完全失灵，只能依靠星辰和卡洛斯提供的、经过校正的星盘以及“玄机匣”偶尔传来的、对某种特定能量源的微弱感应来辨别方向。

又航行了三天，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极低。海水平静得可怕，仿佛凝固的墨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硫磺混合着腐朽海藻的怪异气味。

就在这时，负责了望的士兵发出了惊呼：“前方！有光！”

众人纷纷涌到船头，透过浓雾，隐约看到前方海天相接之处，透出了一片朦胧的、不断变幻的七彩光芒，仿佛极光，却又出现在这低纬度海域，显得无比诡异。

卡洛斯神父激动地指着那片光芒，声音颤抖：“到了！我们到了！那就是‘神陨之地’外围的屏障——‘极光迷雾’！穿过它，就能看到遗迹的入口！”

墨云舟感受着怀中“玄机匣”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光芒的尽头呼唤着它。他深吸一口气，对韩世雄和凌云道：“传令下去，全船最高警戒，做好应对一切未知情况的准备。我们……进去！”

“龙渊号”调整方向，义无反顾地驶向了那片梦幻而危险的七彩迷雾。

而在他们身后，更深邃的海洋阴影中，另一艘体型更小、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怪异舰船，如同幽灵般，悄然无声地浮出了水面，船首站立着一个笼罩在斗篷中的身影，正冷冷地注视着“龙渊号”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