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262章 监国理政 初显才华

晨光熹微，穿透雕花木窗，在御书房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辞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案头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身影淹没。她身着象征身份的贵妃常服，虽不似朝服庄重，却自有一番沉静威严。一夜未眠，救治太子耗费了她大量心神，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眸子却清亮如昔，锐利地扫过手中一份关于北部州府春旱的急报。

“凌云。”她开口，声音因疲惫而略带沙哑，却异常稳定。

身着玄甲，如同雕塑般侍立在一旁的凌云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传本宫命令，即刻从京畿常平仓调拨十万石粮食，由兵部派可靠之人，火速运往北地三州，平价售与百姓，以稳民心，绝不可使粮商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同时，令工部即刻派出水部郎中，携精通水利之人，前往北地勘察情况，协助当地官员寻找水源，兴修水利，以解春耕之困。”

“是，娘娘！”凌云眼中闪过一丝钦佩，领命而去。这道命令不仅反应迅速，更考虑到了民生与长远，绝非寻常深宫妇人能及。

他刚退下，辅政大臣之一的礼部尚书王文谦便手持一份礼单，面带难色地走了进来。

“娘娘，”王文谦年近花甲，须发皆白，是朝中清流领袖，向来注重礼法规制，“下月初三是太皇太后寿辰，虽因国事艰难，不宜大操大办，但依制，内廷需拨付五万两白银以备仪典。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军费吃紧，户部那边，怕是……”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王文谦，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大人所虑极是。国难当头，前线将士浴血奋战，陛下亲冒矢石，宫内确实不应靡费。太皇太后深明大义，必能体谅。这样吧，宫内寿宴一切从简，所需用度，从本宫份例中支取一万两操办即可，务必显得庄重得体，不失皇家体面，又能彰显太皇太后仁德。剩余四万两，全部充作军资，即刻拨付前线。”

王文谦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深深一揖，语气中带着由衷的叹服：“娘娘圣明！体恤国情，克己奉公，老臣……拜服！”他原本对贵妃监国心存疑虑，此刻却觉此女见识决断，远胜许多朝中迂腐之辈。

处理完这几件紧急政务，沈清辞略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时，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在门外禀报：“娘娘，兵部尚书李崇明李大人、户部侍郎赵元恒赵大人在外求见。”

“宣。”沈清辞立刻振作精神，端坐如初。

李崇明与一位面容精干、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官员快步走入。李崇明脸色凝重，先行开口：“娘娘，刚接到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军已抵达潼关前线，与北狄叛军有过几次小规模接触，互有伤亡。陛下龙体尚安，请娘娘放心。然军中急需一批伤药，特别是金疮药与解毒散，数量巨大，太医院储备恐怕不足。”

那位户部侍郎赵元恒紧接着躬身道：“娘娘，下官奉命统筹粮草，目前第一批军粮已顺利运抵，然后续粮草调度，因……因前尚书赵文渊叛逃，许多账目不清，钱粮流转颇多阻滞，恐难以为继。”他语气艰涩，显然户部这个烂摊子让他焦头烂额。

沈清辞沉吟片刻，目光先看向李崇明：“李大人，伤药之事不必担忧。你将所需种类、数量列出详细清单交予本宫。本宫会亲自督办，召集京城所有知名药堂，由太医院统一标准，集中采购、配制，确保药材质量与数量，十日内，必首批伤药送出。”她顿了顿，补充道，“本宫也会翻阅典籍，配制一些效力更强的方子，一并送去。”

接着，她转向赵元恒，眼神变得锐利：“赵大人，户部之事，本宫知晓你的难处。赵文渊虽逃，但其党羽未必能顷刻肃清。你尽管放手去做，凡有拖延推诿、账目不清者，无论涉及何人，皆可先行拿下，报于本宫知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至于钱粮，”她拿起方才批阅的一份奏章，“本宫已下令，削减宫中三成用度，所有宗室勋贵，按品级捐输，以助军资。本宫与两位辅政大人，带头捐献半年俸禄。你即刻拟旨，昭告天下，国难当头，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共度时艰。”

赵元恒听得心潮澎湃，之前因户部积弊和钱粮压力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激动地躬身道：“下官遵命！必不负娘娘重托！”

两人退下后，御书房内暂时恢复了安静。沈清辞靠在椅背上，轻轻合上眼。监国不过数日，她已深切体会到萧景琰平日处理政务的辛劳，以及这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涌动着多少暗流。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边境战事吃紧，内部财政拮据，还有那隐藏在暗处、与前朝余孽“墨家”勾结的隐患……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案一角那本古朴的《楚门医案》上。母亲的遗物，不仅给了她医术，似乎也指引着一条通往真相与破局的道路。她想起昨夜从太皇太后处得到的《宇文秘录》和那枚四爪龙纹玉佩。

“前朝影卫……”她低声自语。先帝与前朝靖王留下的这支力量，或许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

她唤来一名绝对可靠的心腹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内侍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目标是京城那家名为“墨韵斋”的古玩店。

午后，沈清辞抽空去了一趟东宫。太子萧允翊在经过她昨夜冒险施针后，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仍昏迷不醒，小小的身躯躺在巨大的床榻上，显得格外脆弱。沈清辞亲自为他诊了脉，调整了药方。

“用最好的药，仔细看护，有任何变化，立刻禀报。”她对侍奉的太医和宫人叮嘱道，语气不容置疑。看着这孩子与宇文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她心中复杂。这是仇人之子，也是大靖的储君，更是萧景琰名义上的继承人。救他，是责任，也是大局。

傍晚时分，那名派去墨韵斋的内侍回来了，带回了一个消息：墨韵斋的掌柜墨老，同意今夜子时，于店铺后院一见。

夜色再次笼罩皇城。子时将近，沈清辞在凌云的贴身护卫下，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斗篷，悄然出宫。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最终在离明月阁不远的一条僻静巷口停下。

墨韵斋的门面并不起眼，与对门曾经声势浩大的明月阁相比，显得格外低调。凌云上前，按照约定的方式有节奏地叩响了门环。片刻后，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条缝隙，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探出头，警惕地打量了他们一眼，尤其是凌云腰间的佩剑，随后侧身让开。

穿过前堂，来到后院一间看似寻常的书房。一位身着灰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灯下，手持一卷书册，仿佛等候多时。他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深邃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他便是墨老。

见到沈清辞，墨老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沈清辞取出那枚四爪龙纹玉佩上时，眼中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老夫墨渊，参见宸贵妃娘娘。”他的声音苍老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墨老先生不必多礼。”沈清辞在他对面坐下，凌云按剑立于她身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娘娘深夜来访，手持前朝信物，不知所为何事？”墨渊直接问道。

沈清辞亦不绕弯子：“本宫为‘前朝影卫’而来。如今北狄犯境，宇文玥勾结外敌，陛下亲征，朝中暗流涌动。国家已至存亡之际，正是影卫应誓而出之时。”

墨渊沉默片刻，缓缓道：“影卫的存在，是为在江山倾覆、社稷危难之时，保留一丝复国的火种，或护卫正统。娘娘虽持信物，但毕竟……并非皇室正统血脉，且陛下尚在，您以贵妃身份监国，调动影卫，名不正言不顺。”

沈清辞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她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另一物——萧景琰离京前赐予的龙纹令牌。“此乃陛下亲授，赋予本宫监国之权，必要时可调动禁军。见令牌如见陛下。”她目光湛湛地看着墨渊，“陛下临行前，已知晓影卫之事，并嘱托本宫设法联络。莫非墨老先生认为，陛下的安危，大靖的江山，还不足以让影卫履行当年的承诺吗？还是说，墨家如今，另有所图？”

她的话语柔中带刚，最后一句更是意有所指，直指墨家作为前朝遗族的敏感身份。

墨渊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凝重。他仔细审视了那枚龙纹令牌，又看向沈清辞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眼前这个女子，不仅医术高超，心思更是缜密，胆识过人。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娘娘言重了。墨家虽为前朝之臣，但既已与先帝立约，便不会背信弃义。只是影卫关系重大，不可轻动。娘娘需答应老夫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影卫只用于护卫京城安全，探查宇文玥及北狄阴谋，清除内奸，绝不可参与朝堂党争，亦不可用于对付忠良之臣。”

“可。”

“第二，影卫指挥之权，仍在老夫手中，娘娘可下达指令，但如何执行，由老夫权衡。”

沈清辞略一沉吟：“可，但本宫需知行动结果，重大行动前，需与本宫商议。”

墨渊点点头：“第三，待陛下凯旋，朝局稳定之后，影卫需再度隐匿，直至下一个危难时刻。”

“理应如此。”

三个条件达成一致，书房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墨渊起身，从身后的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枚样式奇特的青铜符节，递给沈清辞：“持此符节，娘娘可随时通过特定方式传递消息给老夫。影卫的力量，会暗中协助娘娘，稳定京畿。”

沈清辞接过符节，入手冰凉沉重，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同样是一个四爪飞龙的图案。“有劳墨老先生。”

就在她准备起身告辞时，墨渊忽然又道：“娘娘，还有一事。关于太子所中之蛊毒……”

沈清辞脚步一顿，霍然回头：“先生知晓此毒？”

墨渊目光深邃：“‘蚀心蛊’，源于南疆，阴毒无比，非一般解药可解。宇文玥擅长此道。据影卫零星探查，此蛊母蛊应由下蛊者掌控，或藏于特定容器之中，需定期以秘法喂养。若能找到母蛊或摧毁其容器，子蛊威力自减，再辅以对症解药，或可彻底清除。”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沈清辞心中一震，这意味着太子的解药，或许并不在遥远的边境，而可能就在京城，在宇文玥的某个秘密据点里！

“多谢先生指点！”沈清辞郑重道谢。

离开墨韵斋，返回皇宫的马车上，沈清辞心潮起伏。得到了影卫的暗中支持，京城的安全多了一分保障；而关于太子蛊毒的新线索，更是让她看到了希望。然而，宇文玥狡猾如狐，他会把母蛊藏在何处？京城如此之大，从何找起？

她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边境，而在这看似平静的京城之下，一场寻找解药、清除内奸的暗战，才刚刚开始。凌云沉默地守护在一旁，他能感受到身旁女子身上那股沉静外表下蕴含的巨大决心与力量。

马车驶入宫门，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沈清辞知道，明天的朝会，又将是一场与各方势力周旋的硬仗。但她此刻的心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为了等他归来，为了这片他交托给她的江山，她必须走下去，也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