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190章 药藏杀机，雪岩归心

萧景琰眼中那瞬间迸发的杀意，如同实质般让殿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他紧握的拳头上青筋隐现，显然已是怒极。郭啸天与那暗影楼，竟敢将毒手伸向翊儿后续的调理药材，其心之歹毒，已然触及了他的逆鳞！

“好！很好！”萧景琰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葬雪谷的寒风，“既然他们自己找死，朕便成全他们！”

他看向沈清辞，见她虽面色凝重，眼神却异常坚定沉着，心中稍安，沉声道：“就依你所言，翊儿所有用药，由你全权负责，一应所需，宫内库藏随你取用，若有短缺，即刻告知于朕！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火！”

“臣妾遵旨。”沈清辞屈膝应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楚门医案》中不仅有治病救人之法，亦有辨毒验药之术，此番正好派上用场。

萧景琰又对殿外的玄夜密使下令：“加派人手，给朕盯死郭啸天可能藏匿的所有地点，以及西市皮货铺！同时，秘密监控所有与太医院药材采买、运输相关的官员、商贾，尤其是可能被郭啸天旧党渗透的环节！一有异动，立刻回报，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是！”玄夜密使领命，无声退去。

安排完这些，萧景琰眉宇间的戾气才稍稍收敛，但那股沉重的压力依旧笼罩在心头。他转身，再次走到萧允翊的床边，看着儿子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其抚平。

翊儿，父皇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陛下，”沈清辞的声音在一旁轻轻响起，“夜已深，您身上旧伤未愈，又经历连日奔波厮杀，还需保重龙体。这里有臣妾守着，您先去歇息吧。”

萧景琰回头，看着沈清辞那在灯下显得格外柔韧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摇了摇头：“朕不累。倒是你，连日操劳，脸色甚差。你去歇着，朕在这里陪翊儿一会儿。”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却也透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沈清辞微微一怔，看着萧景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终究没有再坚持。她知道，这个男人需要一些独自陪伴儿子的时间，也需要空间来消化这一连串的变故。她默默行了一礼，悄然退出了偏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劫后余生的父子。

殿内，烛火摇曳。萧景琰坐在床边，握着儿子微凉的小手，感受着那平稳的脉搏，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他闭上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冰眼祭坛的纹路、那具前辈遗骸、黑色石板上的地图、以及星辰碎片上那复杂的图案…守灯人，冰渊之眼，北狄…这些谜团如同巨大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北方。他知道，平定内乱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威胁，远未消除。

翌日，清晨。

沈清辞早早便起身，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检查了萧允翊的情况。脉象平稳，气息均匀，脸色也比昨日又好了一些，她心中稍安。

随后，她立刻召见了太医院院正及负责药材采买、管理的几位官员。

永寿宫偏殿临时充作药房的外间，各种药材琳琅满目。沈清辞一身素净宫装，未施粉黛，神情专注地站在药柜前，手中拿着昨日那份药材清单，逐一核对。

“院正大人，”沈清辞拿起一味名为“赤芍”的药材，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又仔细观其色泽纹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赤芍，年份不足，药性有亏，换掉。”

院正连忙上前，仔细看了看，额角渗出冷汗：“娘娘明鉴，这…这批次赤芍确是去年所采，药性稍逊…臣立刻命人更换今年新采的上等赤芍！”

沈清辞点了点头，又指向另一味“茯苓”：“此茯苓切片过于厚重，不利药力渗出，且边缘略有霉变迹象，全部剔除，换用质地紧密、切片均匀者。”

“是是是！”院正连连应声，心中骇然。楚妃娘娘对药材的辨识能力，竟如此精深老辣，远超寻常太医！

沈清辞逐一检查，速度不快，却极其仔细，任何一点瑕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不仅凭肉眼和嗅觉，甚至偶尔会取少许药材，用银针、清水甚至灯火进行简单的测试。这是《楚门医案》中记载的古法验药之术，对于辨识常见的以次充好、掺假甚至下毒（尤其是矿物类和部分植物类毒素），却有奇效。

郭啸天若想动手脚，无非是掺入外形相似的有毒之物，或者使用药性相冲之品。只要我从源头严格把控，他们便难有机会。

检查完现有的库存药材，沈清辞又对院正道：“从今日起，所有送入永寿宫，尤其是太子殿下需用的药材，无论大小，都需先经本宫查验，确认无误后，方可入库、煎制。煎药之事，亦由本宫亲信之人负责，在本宫指定的地方进行，任何人不得插手。”

“臣遵旨！”院正此刻对沈清辞已是心服口服，不敢有丝毫异议。

安排好这一切，沈清辞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这只是防守，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必须抓住郭啸天和暗影楼的狐狸尾巴。

皇宫，御书房。

萧景琰正在听取赵匡关于京城防务和搜捕郭啸天进展的汇报，周正则在一旁整理着郭啸天一案的卷宗。

“陛下，京城九门及各要道依旧严密封锁，臣已进行三轮地毯式搜查，但…仍未发现郭啸天踪迹。此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赵匡面露难色。

萧景琰眉头紧锁，郭啸天在京城经营多年，定然有极其隐秘的藏身之处。

“陛下，”周正放下手中的卷宗，开口道，“老臣梳理郭啸天府邸账册及其党羽供词，发现其近年来与城外‘皇觉寺’往来密切，捐赠香火钱数额巨大，远超寻常。而且，皇觉寺的主持慧明法师，似乎与郭啸天是同乡…”

皇觉寺？萧景琰眼中精光一闪。那是京城外香火鼎盛的古刹，若郭啸天藏身于寺庙之中，确实难以被发现。

“赵匡，立刻派得力人手，秘密监控皇觉寺，尤其是夜间出入之人及寺内是否有异常动静。记住，不要惊动寺内僧众，以免打草惊蛇。”萧景琰下令道。

“末将领命！”赵匡精神一振，立刻前去安排。

赵匡刚走，殿外便有内侍通报：“陛下，宫外有一名叫石头的少年，带着两名异族打扮的随从，手持…手持陛下信物，求见陛下，说是从北境葬雪谷而来。”

石头？雪岩族那个少年？萧景琰闻言，立刻道：“快宣！”

很快，石头和两名雪岩族猎手在内侍的引领下走入御书房。三人显然经过了梳洗，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眉宇间的风霜和那股与中原人迥异的野性气质依旧难以掩盖。见到端坐在龙椅上的萧景琰，石头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学着中原礼仪，和两名族人一起跪下行礼：“草民石头（岩山\/岩林），参见陛下！”

“平身。”萧景琰语气温和，“石头，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部族可还安好？”他记得雪岩族为了掩护他，损失惨重。

石头站起身，激动地说道：“回陛下！部族已经按照陛下之前的安排，暂时迁移到了更安全的山谷，多谢陛下挂念！我们这次来，是…是阿爸…不，是族长他临终前交代的！”

提到战死的岩刚，石头眼圈一红，但很快忍住，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的东西，双手呈上：“族长说，陛下是好人，是能带领我们雪岩族过上好日子的人。他让我们带着这个，来京城投奔陛下，说…说这里面可能藏着圣师…守灯人的秘密，对陛下有用！”

萧景琰心中一动，示意内侍将东西接过，呈到御案上。他打开兽皮，里面赫然是几块颜色深浅不一、似乎是从某张完整地图上撕扯下来的陈旧皮碎片，以及一小撮用特殊方法保存的、散发着极淡寒气的…蓝色土壤？

“这是…”萧景琰拿起那几张皮碎片，试图拼凑，但碎片不全，只能看出似乎描绘着山脉和某种通道。而那蓝色的土壤，更是闻所未闻。

石头解释道：“陛下，这些皮片是族里代代相传的，据说记载着圣师和他手下雪魅经常活动的一些秘密路径和据点。而这蓝土…是我们在冰渊之眼附近一个非常隐蔽的裂缝里找到的，那里的石头和土都是这种颜色，而且特别冰冷！族长说，圣师好像很看重这种东西！”

秘密路径？蓝色冻土？萧景琰看着这些东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雪岩族世代居住于葬雪谷，他们对当地地形和守灯人活动的了解，是外人无法比拟的。这些东西，或许正是破解守灯人秘密的关键！

“石头，你们带来的东西，对朕，对大靖，都至关重要！”萧景琰郑重说道，“你们雪岩族于国有功，更是朕的恩人。从今日起，你们便留在京城，朕会赐予你们宅邸、田产，让你们部族之人可以安居乐业。至于你们三人…”他看向石头和那两名猎手，“若愿意，可入军中效力，或者，朕另有重任托付。”

石头和两名族人闻言，激动得再次跪倒在地：“谢陛下恩典！我们…我们愿意为陛下效力！”他们世代生活在苦寒之地，如今能得到天子赏识，在繁华京城安身立命，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好！”萧景琰点头，“你们先下去休息，朕会让人安排你们的住处。至于这些…”他指了指御案上的皮碎片和蓝土，“朕会仔细研究。”

石头三人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萧景琰拿起那撮蓝色的冻土，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与冰渊之眼同源的寒意，眉头紧锁。守灯人看重此物…难道这冻土，与他操控冰雪的能力有关？或者…是炼制某种东西的原料？

他又看向那些残缺的皮碎片，心中隐隐有了一种预感——与守灯人的最终对决，恐怕不会太远了。而雪岩族带来的线索，或许将成为关键。

与此同时，京城西市，皮货铺后院。

斗篷人（暗影楼使者）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满意的轻笑。

“如何？药材那边，可有进展？”阴影中，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急迫的声音响起，正是藏身于此的郭啸天！他如今形容憔悴，眼窝深陷，早已没了昔日镇西大都督的威风，更像是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

斗篷人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才慢悠悠地说道：“郭先生不必心急。皇宫如今戒备森严，尤其是永寿宫，被那楚妃看得如同铁桶一般，直接从药材下手，难度太大，风险更高。”

“那怎么办？！”郭啸天焦躁地低吼，“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斗篷人阴恻恻地笑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然药材难以动手，那我们便换个方向。”

“换个方向？”

“没错。”斗篷人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太子体弱，需常年用药。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虎狼之药与灵药并用？其脏腑必然虚弱，气血必定失衡。若是在这个基础上，再让他‘偶然’感染一种看似寻常，却极其伤身，甚至…能引动旧疾的时疫呢？”

郭啸天一愣：“时疫？京城如今并未有时疫流传…”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斗篷人语气森然，“京城人口百万，南来北往者众多，想要‘引入’一两种特定的‘风寒’，对我们暗影楼来说，并非难事。只要时机得当，传播途径巧妙，再配合太子本就虚弱的身体…届时，就算那楚妃医术通神，恐怕也回天乏术！而且，时疫爆发，人心惶惶，谁又会怀疑到是有人故意为之呢？只会以为是太子命该如此…”

郭啸天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怨毒和兴奋的神色：“好！好计策！此计甚妙！那具体该如何操作？”

斗篷人压低了声音：“这就需要郭先生您，动用您最后的那枚…埋在太医院的钉子了。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那‘病源’，‘恰到好处’地接触到太子的机会…”

两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头碰着头，开始密谋那更加隐蔽、也更加恶毒的计划…冰冷的杀机，如同无声的潮水，再次向着皇宫，向着那刚刚脱离危险的孩子，悄然蔓延。

就在郭啸天与暗影楼使者密谋的同时，御书房内的萧景琰，正对着那几张残缺的皮碎片和那份来自北境、标注了守灯人几个可能据点的简易地图，凝神思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些皮碎片和地图上的某个区域之间来回移动。忽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目光死死盯住了皮碎片上一个模糊的、类似于三叉戟的标记，以及北境地图上，一个位于葬雪谷西北方向、名为“黑水镇”的旁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山谷！

这两个标记，在不同的地图上，位置竟然…隐隐重合？！

一个被守灯人重视的秘密据点？

萧景琰眼中骤然爆射出锐利的光芒！他立刻起身，对殿外沉声道：

“传赵匡、周正，即刻觐见！另外，去永寿宫，请楚妃娘娘也过来一趟！”

他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主动出击的时刻，到了！而目标，直指守灯人隐藏在黑水镇附近的那个秘密据点！那里，可能藏着破解一切谜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