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178章 绝地烽烟，京城暗棋

玄夜密使带来的消息，如同数九寒天里又一盆冰水，将沈清辞从暂时击退郭啸天的些许松懈中彻底浇醒，寒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陛下…被合围了？！葬雪谷西南…雪魅…苍狼卫…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眼前一阵发黑，扶住案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消息…确认了吗？”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尽管她知道，玄夜的情报极少出错。

密使低头，声音沉痛：“多方印证，确认无误。我们有一队精锐斥候试图靠近，遭遇‘雪魅’伏击，只…只逃回来一人，带回此讯。对方布防严密，高手如云，显然志在必得。”

景琰…你身受重伤，身边仅有寥寥数人…如何能抵挡守灯人和兀术麾下最精锐力量的合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仿佛能看到萧景琰在冰天雪地中浴血奋战，孤立无援的景象…

不！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沈清辞猛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她是大靖此刻实质上的掌舵人，是太子唯一的依靠，她若先乱了阵脚，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传令给北境所有我们能调动的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向葬雪谷西南方向渗透！制造混乱，佯动攻击，分散敌人注意力！哪怕只能为陛下争取一丝喘息之机，也在所不惜！”沈清辞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铁血的意味，“同时，让我们在北狄内部的人，想办法散播消息，就说…就说狼主兀术欲独吞‘冰雪神力’，已与守灯人达成秘密协议，事成之后将清除所有知情者！”

“是！”密使眼中闪过一丝钦佩，领命而去。娘娘此计，乃是攻心之上策，若能引起北狄内部猜忌，或可延缓其攻势。

密使刚走，云苓就急匆匆地赶来，脸上带着未褪的忧色：“娘娘，殿下送回寝殿后，金针和药效一过，便又昏睡过去，气息比之前更弱了！太医们说…说殿下元气损耗过度，恐…恐…”

沈清辞的心再次揪紧，她快步走向太子寝殿，边走边问：“用了参汤吊着吗？”

“用了，但效果甚微。”

来到床边，看着萧允翊那张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沈清辞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她再次拿起萧允翊的手腕诊脉，脉象虚浮无力，如同风中残烛。

回元固本针的副作用果然猛烈…翊儿本就寒毒侵体，元气大伤，经此一遭，更是雪上加霜… 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皇上，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翊儿…可是…我别无选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翻开《楚门医案》，希望能找到温养元气、吊住性命的方法。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一页页古老的药方和针法，最终停留在了一则名为“九转还魂汤”的记载上。此汤药性极为温和，旨在固本培元，滋养经脉，对元气大伤者有奇效，但所需药材极为珍贵罕见。

“云苓，立刻去查太医院和内库，看看能否凑齐这些药材！”沈清辞将抄录的药材清单递给云苓，语气急促，“尤其是这味‘百年血竭’和‘雪山玉莲’，务必找到！”

“是，娘娘！”云苓也知道情况紧急，不敢耽搁。

沈清辞则取出银针，改用更为温和的针法，小心翼翼地为萧允翊疏导经络，护住心脉。每一针都凝聚着她全部的专注和医术，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翊儿，坚持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你父皇…他也一定会回来的…我们都要等着他…

葬雪谷西南，一处隐蔽的冰洞内。

萧景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胸前的衣襟又被新渗出的鲜血染红。

“陛下，喝点水。”影九将水囊递到他嘴边，里面是刚刚融化的雪水，冰冷刺骨。

萧景琰抿了一口，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腥甜感。他环顾身边，只剩下影九、影十一和影十三三人，个个带伤，神情疲惫，眼神却依旧警惕地望着洞外。

“我们…甩开他们了吗？”萧景琰的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影九摇头，脸色凝重：“暂时甩开了那一小队苍狼卫，但臣观察到，西南和东北方向都有大量人马活动的痕迹，我们…似乎被包围了。而且，对方有追踪高手，我们留下的痕迹虽经处理，恐怕瞒不了多久。”

冰洞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洞外呼啸的风声，如同死神催命的号角。

萧景琰闭上眼，感受着怀中青铜油灯冰冷的触感。难道…朕真的要葬身于此？清辞…翊儿…朕不甘心啊！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求生欲在他心中燃烧。守灯人，兀术…你们想要这油灯，想要朕的命…没那么容易！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不能坐以待毙！影九，你身手最好，趁夜色，想办法摸出去，查清他们包围圈的薄弱点，以及…守灯人和兀术的具体位置！”

“陛下！不可！臣若离开，您身边…”影九急道。

“这是命令！”萧景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敌人的部署！否则就是瓮中之鳖！你去，比留在这里更有用！”

影九看着皇帝决绝的眼神，知道无法违抗，他重重磕了一个头：“臣遵旨！陛下保重！”说罢，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冰洞，消失在茫茫夜色风雪之中。

萧景琰看向剩下的两名影卫：“我们也做好准备。若被发现…朕会亲自引开他们，你们二人，伺机突围，能走一个是一个！务必…将油灯带回大靖！”他知道，这油灯关系重大，绝不能被守灯人得回。

“陛下！”影十一和影十三虎目含泪，“臣等誓与陛下同生共死！”

“糊涂！”萧景琰厉声道，却又引发一阵剧烈咳嗽，“朕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大靖需要有人活下去！这是…圣旨！”

两人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臣…领旨…”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洞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那种无形的杀机却愈发浓重。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极轻微的响动。影十一和影十三立刻握紧佩刀，警惕地挡在萧景琰身前。

“是我。”影九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急促和疲惫。他迅速滑入洞内，身上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

“情况如何？”萧景琰急忙问道。

影九喘了口气，快速汇报：“陛下，情况不妙。包围圈比我们想象的更严密，东南方向是北狄苍狼卫主力，至少有三百人，由兀术的心腹大将巴鲁统领；西北方向是守灯人麾下的‘雪魅’，人数不详，但个个身手诡异，擅长隐匿袭杀；而我们之前过来的东北方向，也被一股北狄骑兵封死。唯一的缺口在西南，那里是一处断崖，地势险要，巡逻相对薄弱，但…崖下是万丈深渊，据说从未有人生还。”

绝路！真正的绝路！

影九继续道：“另外，臣隐约听到苍狼卫的交谈，似乎…似乎京城方向有变，说什么郭都督已掌控大局…”

“郭啸天？！”萧景琰瞳孔骤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清辞和翊儿…

一股锥心之痛袭来，让他几乎窒息。郭啸天…你竟敢趁朕不在…清辞，你和翊儿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洞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狼嚎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呼应声，并且迅速向着冰洞方向靠近！

“不好！他们发现我们了！”影九脸色大变，“是狼笛！他们在驱狼寻迹！”

“准备战斗！”萧景琰强撑着站起身，拔出腰间已然卷刃的佩剑，眼神冰冷如这洞外的寒冰，“向西南断崖方向突围！”

京城，镇西军大营。

郭啸天坐在大帐中，听着麾下将领的汇报，脸色阴沉。

“都督，乾元殿之后，京城防务更加严密，周正那老家伙联合了几个老牌勋贵，牢牢把控着京营和禁军，我们的人难以插手。而且，太子‘病愈’临朝的消息传开，民间和军中议论纷纷，都说…都说国本稳固，天佑大靖…”

“哼！”郭啸天重重一拍桌子，“国本稳固？一个靠虎狼之药吊着命的小娃娃，也能叫稳固？沈清辞那个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他心中烦躁不已。原本以为可以凭借兵威和破虏关失守的压力，轻易拿到指挥权，没想到被太子临朝这一招硬生生挡住。如今京城军民人心稍定，他若再强行武力夺权，便是乱臣贼子，不仅难以服众，更可能引来其他藩镇的攻击。

“北境那边有消息吗？萧景琰到底死了没有？”郭啸天沉声问道。这才是关键！只要萧景琰一死，太子年幼，他就有的是办法“辅政”，届时大权在握，名正言顺！

“还没有确切消息。但守灯人和兀术布下了天罗地网，萧景琰身受重伤，插翅难飞！”

郭啸天眼神闪烁，萧景琰，你可要死得干脆点！别坏老夫大事！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继续对京城施压，但暂时不要动武。派人散播消息，就说楚妃沈氏，为揽权固位，不惜以虎狼之药戕害太子身体，罔顾人伦！同时，催促北境我们的人，尽快确认萧景琰的死讯！”

“是！”

皇宫，沈清辞看着云苓找来的药材，眉头紧锁。百年血竭找到了，但雪山玉莲却只有不足五十年的药龄，药效恐怕大打折扣。

“娘娘，内库和太医院都找遍了，只有这一株…”云苓无奈道。

沈清辞叹了口气：“罢了，聊胜于无。立刻按方煎药！”她知道，现在每一分希望都不能放弃。

就在她亲自守着药炉，为萧允翊煎制“九转还魂汤”时，另一名玄夜密使悄然来报。

“娘娘，我们监视郭啸天大营的人发现，一个时辰前，有一行形迹可疑的人秘密进入大营，虽做商旅打扮，但举止步伐，极似北狄细作！”

沈清辞搅动药勺的手猛地一顿！

北狄细作…秘密会见郭啸天？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难道郭啸天与北狄…早有勾结？！所以他才来得如此“及时”，所以他才如此急切地想要兵权？所谓的“勤王”，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内应…兀术所说的内应，果然不止靖安王！郭啸天这条老狗！他竟敢通敌卖国！ 无边的愤怒和寒意席卷了她。若真如此，那陛下在北境的困境，京城如今的危局，背后都有郭啸天的影子！

她必须拿到证据！否则空口无凭，难以取信朝臣，更无法对付手握重兵的郭啸天！

“加派人手，严密监视那伙人的动向！想办法查清他们的身份和与郭啸天谈话的内容！注意，绝对不能被察觉！”沈清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冷静下令。

“是！”

密使离去后，沈清辞看着药罐中翻滚的药汁，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汤药煎好，沈清辞小心翼翼地将药汁滤出，正要亲自喂给萧允翊，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伴随着云苓惊慌失措的声音：

“娘娘！不好了！郭…郭都督他带着一队亲兵，强行闯宫！说是…说是接到了密报，有人欲对太子殿下不利，他要亲自入宫护驾！已经快到永寿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