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乌斯带着戈尔登,终于来到了第一连舱室区域,那片属于卡尔士官的舱门之外。几名正在附近巡逻或执行维护任务的一连战士看到连长和副官亲至,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握拳捶胸行礼,深蓝色的动力甲在廊道灯光下闪烁着肃穆的光泽。
卡西乌斯此刻心烦意乱,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不必在此逗留。战士们无声地行礼后迅速离开,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两位长官。
廊道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动力系统低沉的嗡鸣。卡西乌斯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旁边那间原本分配给柯莱莎、此刻却空无一人的舱室门上,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他有些扭曲的倒影。随即,他的视线转向了卡尔的舱室,透过那小小的观察窗,他能看到里面那张显眼的大床,以及床上那个蜷缩着的、覆盖着银色长发的纤细身影。
柯莱莎似乎正在沉睡,抑制器的效果让她显得格外安静而脆弱,仿佛一尊易碎的瓷娃娃。她躺在属于他部下的床上,这一幕原本是他冲动之下的荒唐命令所导致,是他急需纠正的“错误”。
他的手缓缓抬起,覆盖着动力甲的手指关节屈起,准备敲响那扇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她立刻搬离,回到她本该待的地方。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处理方式,也是他向战团长证明自己在“纠正错误”的最有力行动。
然而,就在他的指节即将触碰到冰冷金属门板的前一刻,动作却猛地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之前自己面对柯莱莎时的画面——那毫不留情的训斥,那充满怀疑与审视的冰冷目光,那近乎羞辱的质问……还有,在办公室内,他出于愤怒和某种不负责任的甩锅心态,下达的那道让她搬进卡尔舱室的命令。
他曾经将她视为一个麻烦,一个需要严加看管的异形囚徒,一个可以随意安置的物件。他甚至没有给予她最基本的、作为一个个体的尊重。而现在,当他亲眼看到她如此无助地沉睡在一个阿斯塔特的房间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一种迟来的、混合着愧疚与无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漫上卡西乌斯的心头。他意识到,如果此刻他强行将她叫醒,用命令的口吻将她赶出这个她刚刚被迫适应的“新居”,这与他之前的行为有何区别?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粗暴与不近人情。这难道就是极限战士的待客之道?哪怕对方是异形,是囚徒?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循环系统提供的、带着金属和机油味的空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原本的烦躁与冲动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平静。
他缓缓放下了悬在半空的手,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跟在身后的戈尔登。
“戈尔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做出了决断后的释然,“我们回去吧。”
戈尔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静静等待连长的下文。
卡西乌斯继续说道:“战团长那边……我会亲自去承认错误,接受任何处置。”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扇观察窗,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身影,语气变得有些复杂,“而她……”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就交给卡尔士官了。”
这句话,意味着他放弃了强行干预,默认了眼下这个由他一手造成的、既尴尬又微妙的局面。他将处理与柯莱莎关系的责任,移交给了那个或许是她在这艘战舰上唯一不那么排斥的人类。这或许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至少,避免了此刻可能造成的二次伤害。
说罢,卡西乌斯不再停留,毅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大步离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卸下了一些不必要的负担,也多了一份身为领导者必须承担的沉重。
然而,萦绕在卡西乌斯心头的阴霾,并不仅仅来自于柯莱莎和战团长的压力。还有一件事,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胸口,带来阵阵隐痛。
他的兄弟,戈奇。
那位忠诚、勇敢的不屈终结者火力手,他的遗体很快就会被进行最后的处理,取出珍贵的基因种子后,由荣誉小队护送回马库拉格。他的名字,将被庄重地镌刻在赫拉要塞那面承载了万年荣耀与牺牲的宏伟纪念高墙之上,与无数先辈英灵并列。
戈奇,是他刚升任第一连连长时,最早一批跟随他、信任他、将性命交托于他的兄弟之一。他们一同训练,一同征战,从普通的战术小队成长为终结者老兵……往昔的画面历历在目。如今,这位可靠的兄弟,却永远地倒在了那颗被异形亵渎的巢都世界,再也不能与他并肩而立。
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后,卡西乌斯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指挥王座上。沉默良久,他通过内部系统,向技术军士索要来了戈奇动力甲记录仪中提取出的、最后的战斗日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