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松明火把噼啪作响,将众人疲惫而满足的身影投在岩壁上。孟瑶跪坐在磨平的石板前,借着火光核对账目。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锅里咕嘟的肉汤香气,构成了这个除夕夜难得的安宁。
“石夯,凿冰取水,记三等功;小石头,照看伤员,记二等功……”她念得认真,发梢沾着的柴灰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落在“均田”二字旁边。
“姐,我也要记功!”瘸腿少年柱子举着根烧黑的柴火棍,一瘸一拐地凑过来。他是上个月被公社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流民,冻坏的右腿走路还不利索,眼神却亮得灼人。
“我今天扫了洞口的雪,扫了三大堆!”
孟瑶抬眼,被他那副急于证明自己的模样逗得唇角微弯。
不等她开口,一旁照看肉汤的陈烬转过身,“记!都记!”“等开春种出土豆,按功行赏,柱子功劳大,多分你两个大的!”
“好嘞!”柱子欢喜地应道,怀里的半块冻麦饼硌得生疼,也挡不住他咧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
火堆另一头,秦狼啃着硬邦邦的麦饼,饼渣掉在他横在膝头的玄铁重刀上,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他忽然“啪”一声把剩下的饼拍在石头上,粗嗓门震得火苗一跳:“等宰了李傕那狗东西,老子带你们去颍川,抢他十口八口大锅回来!天天炖肉,顿顿见油腥!”
“秦叔又吹牛!”趴在石夯腿上的小石头含着块冰疙瘩,说话漏风,“上次说抢张霸的粮仓,结果就扛回半袋发霉小米!”
哄笑声顿时响起,秦狼黝黑的脸膛看不出红晕,耳根子却透了色,梗着脖子嚷道:“那是……那是留着当种子的!下次!下次一定抢十口锅回来!”
石夯笑着把儿子往怀里紧了紧,粗糙的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块刻着“均田”的木牌——木牌后面,贴身藏着那颗被体温焐得温热的、留作种的最大个土豆。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阴影里的张瘸子,那人蜷缩着,怀里鼓鼓囊囊,隐约有油腥味混着劣酒气散出来——早上分发为数不多的腊肉时,他推说肠胃不适只领了一小条,此刻却在偷偷咀嚼着什么。
张瘸子确实在吃。
他一边假意向旁边的赵昂请教刀法招式,手指一边在冰冷的石壁上极有节奏地敲击着——那是与洞外李傕军约定的信号。
怀里偷藏的大块腊肉浸透了破旧布衫,像一块凝固的污迹,黏在他嶙峋的肋骨上。
子时的更鼓声隐约从远方传来,守岁的社员们围着最大的篝火,哼唱着自编的“土豆长,麦浪黄”。
就在这片刻温馨里,西崖方向猛然传来轰隆巨响!那不是风雪声,是巨石滚落、冰雪崩塌的骇人动静,震得洞顶的冰碴簌簌往下掉。
“是凿崖壁的声音!敌袭!”赵昂瞬间弹起,玄铁刀出鞘的寒光划破暖色火光,“陈烬!带人守死种子窖!”
话音未落,洞口堆积的积雪屏障轰然塌陷大半,一个丈许宽的缺口赫然出现。
可两侧嶙峋的岩壁如犬牙般交错,硬生生将缺口下方的通路挤成了仅容三人并行的窄道——那是社员们先前为防风雪垒的“拐子弯”,此刻成了天然绞杀场。
张瘸子举着火把站在缺口处,一脸扭曲的贪婪,身后是黑压压反射着寒光的铁甲,像翻涌的黑潮往窄道里挤。
“陈烬是个骗子!”张瘸子挥舞火把嘶吼,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形如恶鬼,“他嘴上说均田分粮,自己藏着腊肉独享!李将军有令,降者赏粮,斩陈烬首级者,赏百亩良田!”
另一个叛徒跟着嘶喊:“跟着李将军才有粮食吃!这破公社早晚要完!”
刀光骤然劈碎篝火暖意。
几名靠近缺口的社员还没抓起武器,就被窄道里冲来的敌兵砍倒,鲜血染红刚扫净的地面。
柱子吓得抱头缩进石缝,眼睁睁看着下午清扫的雪地浸满鲜血,开出刺目的花。
“护住种子窖!一步不退!”秦狼的咆哮压过混乱,玄铁刀狂猛挥出,将最先冲来的两名敌兵连人带刀劈翻。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他却咧开嘴笑,比厉鬼还骇人:“想动老子的种子?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石夯死死抱着种子麻袋蜷在窖口,忽然嘶吼着掀翻身边木架——架上码好的半人高松木滚石堆轰然滚落,带着积雪砸向窄道。
前排敌兵被碾得骨断筋折,后面的人挤在通道里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狼的刀又收割两条性命。岩壁上的血珠很快冻结,和积雪黏成暗红色冰棱。
小石头捡起砍柴短刀,虽吓得浑身发抖,却仍挡在父亲身前,瞪着冲来的张瘸子:“你是坏蛋!骗人害命没有好下场!”
张瘸子狞笑挥刀,却被一声脆响架住——陈烬赤手抓着燃烧的松明火炭,狠狠摁在他持刀的手腕上!
“张老四!”陈烬的声音冰寒刺骨,盖过皮肉烧灼的滋滋声,“去年冬天是谁分你最后半块麦饼?公社的账,孟瑶记着!今天连本带利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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