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诉苦大会”如同一剂强效的黏合剂,将曾被地域、职业等次要矛盾分割的无产者们,重新凝聚在“阶级苦难”的共识之下。
司马懿安插的细作传回的消息,让这位毒士第一次真正感到了棘手。
他意识到,简单粗暴地挑动底层互害,在已经初步觉醒的阶级意识面前,效果正在迅速衰减。
“陈烬……你竟用这最朴素的共情,破了我的离间之计。”靖安司密室内,司马懿指尖敲打着案几,眼中寒光闪烁,“既然如此,便莫怪我将这水,搅得更浑一些。”
他铺开新的绢帛,开始勾勒一条更为阴险、旨在从内部结构上进行瓦解的毒计。此计,名为——“特权分化”。
司马懿的视线,首先投向了曹魏控制区内,那些数量最为庞大、也最不安分的贫农。
“传令各郡县,”他对心腹吩咐道,“从那些最底层的佃户、自耕农中,挑选少数看似‘老实本分’、‘懂得感恩’者,不必有才,只需‘听话’。授予他们‘副亭长’、‘税赋协理’、‘乡巡’等微末官职。”
命令迅速下达。
很快,在谯郡的某个乡里,昔日里和众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刘三,只因在官吏下乡时表现得格外恭顺,并“积极”举报了邻居藏粮的行为,便被破格提拔为“副亭长”。
虽然并无实权,却每月能多领三斗“禄米”,见了寻常农户,也能挺直腰板,享受旁人一声略带敬畏的“刘亭长”称呼。
刘三起初还有些惶恐,但很快便在那一斗斗额外的米粮和旁人羡慕畏惧的目光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面”。
他开始主动配合官府催缴赋税,对往日的穷兄弟也端起架子,甚至为了表现“尽职”,在丈量田亩时,对普通农户刻意苛刻几分。
“看见没?”司马懿对曹操解释此策的妙处,“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比我们的鞭子更疼。我们给予的这点微不足道的特权,会成为他们背叛自身阶级的投名状。他们会为了维持这点特权,主动去维护我们的秩序。”
与此同时,司马懿将目光投向了规模较大的官营工坊。
在邺城的将作监下属某大工坊,技艺精湛的老匠人周师傅被提拔为“大工头”,不仅俸禄翻了几番,配给了单独的工舍,其家眷甚至能免去部分徭役。
而他的职责,便是“督促”其他工匠加快进度,严格管控物料消耗。
起初,周师傅还念着旧情,对工匠们的怨言有所包容。但上官的压力、自身利益的捆绑,让他逐渐变了。
他开始克扣学徒的伙食,以“损耗”为名盘剥普通工匠的例钱,对稍有懈怠者厉声斥责。他俨然成了工坊里的“小老爷”,与昔日一同流汗的工匠们,隔阂日深。
“工匠与工匠,亦非铁板一块。”司马懿冷笑道,“给予工头远超常人的待遇,使其脱离工匠群体,与我们的利益绑定。他们便会成为我们扎在工匠内部的钉子,既能提高效率,更能从内部分化其心。让普通工匠的怒火,不再只对准官府,也对准这些‘工人贵族’。”
此策推行开来,效果立竿见影。
在曹魏境内,底层民众之间原本因《告无产同胞书》而稍有缓和的关系,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
人们不仅防备着官府的爪牙,也开始警惕身边那些突然“得势”的邻居、工友。一种“凭什么是他不是我”的嫉妒,以及“他会不会为了保住位置出卖我”的猜疑,如同无形的瘟疫,在人群中蔓延。
“工贼!”一些觉醒的工匠,私下里已经用上了这个充满鄙夷的词语。
司马懿的目的正在于此:他要在无产阶级内部,人为地制造出一个依附于旧体系、享受些许残羹冷炙并甘愿为其效力的“工贼”阶层。
这个阶层的存在,将模糊阶级界限,混淆敌我识别,从根本上瓦解那种刚刚萌芽的、跨越出身的“阶级认同”。
他看着各地报上来的、关于基层因新特权阶层而产生的新矛盾的报告,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陈烬,你能用‘诉苦’凝聚人心,我便能用人性的弱点,将那凝聚的人心,再次撕开一道道裂痕。且看是你的‘大同’理想坚固,还是这‘利’字刻成的凿子,更为锋利。”
一场针对人性与制度弱点的、更为隐蔽和深刻的攻防战,就此拉开了序幕。北疆即将面临的,不再是外部的刀剑,而是内部悄然滋生的、足以腐蚀根基的毒菌。
司马懿的“特权分化”之毒,如同细密的蛛网,开始在北疆乃至曹魏治下的社会肌理中蔓延。
那些新晋的“副亭长”、“大工头”们,像一颗颗毒钉,楔入了原本开始凝聚的阶级阵营,制造着猜忌与裂痕。
面对这更为隐蔽的攻势,陈烬并未急于出台硬性规定,而是再次祭出了他最信赖的武器——民主讨论,思想启蒙。
一场主题为 “谁是我们的兄弟?” 的全民大讨论,在赤火公社的组织下,如火如荼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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