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公社”如同一颗毒瘤,又像一面刺眼的镜子,立在轲比能的眼皮底下,日夜不停地嘲笑着他的权威,映照出他统治根基的千疮百孔。
越来越多的部落开始阳奉阴违,征收的牛羊物资屡屡不足,甚至连他王庭附近的牧民,眼神都开始闪烁不定。
更让他暴怒的是,不断有消息传来,一些小部落整族整族地消失在夜色中,南下投奔了那个该死的公社!
“反了!都反了!”轲比能的金帐内,杯盘狼藉,他像一头被困的雄狮,双目赤红,咆哮声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个该死的公社,玷污了圣山赐予我们的规矩,用妖魔的手段蛊惑了我的子民!必须踏平它!用他们的血,洗净草原的耻辱!”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威望和积威,强行集结了所有还表面上忠于他的部落兵力。
弯刀出鞘,战马嘶鸣,一支规模浩大的骑兵在王庭附近聚集,号称要南下“平叛”,血洗曙光公社。
轲比能亲自誓师,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发誓要将公社里每一个“叛徒”的头颅挂在马鞍上。
然而,就在大军预定开拔的前夜,诡异而致命的事情发生了。
起初只是几处小规模的骚动,如同暗夜里的火星。
一些士兵趁着军官不备,偷偷溜出营地,消失在黑暗中。
很快,骚动如同瘟疫般蔓延。
不再是零星的逃兵,而是成建制的、整队整队的骑兵,在低级军官(甚至有些中级军官)的默许或带领下,携带着自己的武器、战马,以及早已偷偷收拾好的家当皮囊,义无反顾地调转马头,不是向南,而是……向着四面八方,尤其是向着他们各自部落的方向,或者直接朝着传闻中曙光公社的大致方位,疾驰而去!
他们不是在逃跑,他们是在归家,或者说,是在奔向他们认为的“新家”。
“拦住他们!擅离者,杀无赦!”
轲比能派出的督战队疯狂地挥舞着马刀,砍翻了几个跑在最后的士兵。
但溃散之势已成洪流,几把马刀如何能阻挡决堤的浪潮?砍杀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逆反,有人开始反抗,营地陷入了混乱。
一个百夫长看着眼前乱象,对着试图阻拦他的督战队军官惨然一笑:“杀我?杀光了我们,谁去给你们打仗?谁去给你们放牧?大人,醒醒吧!那条老路,走不通了!我们要带着老婆孩子,去找一条活路!”
说罢,他带着自己麾下几乎完整的百人队,冲破阻拦,汇入了逃亡的洪流。
这一夜,轲比能寄予厚望的平叛大军,未发一箭,未遇一敌,便在自家营地里土崩瓦解。
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马,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在了广阔的草原夜色中。他们带走的,不仅是兵力,更是对轲比能统治的最后一丝幻想和敬畏。
第二天清晨,轲比能走出金帐,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空旷死寂的营地,只剩下一些惶惑不安的贵族军官和他们的绝对亲兵。
他望着南方,那座他誓言要踏平的公社仿佛在嘲笑他。他身躯晃了晃,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强行咽了下去,脸色灰败如土。
当人民被蒙住眼睛时,他们只能跟随头人的马鞭。
但当另一条看得见、摸得着、充满希望的道路就摆在眼前时,任何基于恐惧和欺骗的旧权威,都会在人民用脚投票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瞬间土崩瓦解。
轲比能的“大雪山”,并非被外力推倒,而是从内部,因为失去了承载它的基石——人心,而自行崩塌了。草原的天,从这一刻起,真正的变了。
曙光公社前的草原空地,从未像今天这样聚集了如此多的人。
不仅是公社的成员,更有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各部落牧民,他们骑着马,赶着勒勒车,扶老携幼,将这片草地围得水泄不通。人群的中心,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
台上,陈烬、秦狼、以及公社的代表肃然而立。
台下最前方,则是被反缚双手,形容憔悴、往日威风荡然无存的轲比能和步度根(另一位有影响力的鲜卑贵族)。
他们并非被赤火战士擒获,而是在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之下,被他们自己的部下捆绑着,作为“投诚状”送到了赤火大营。
陈烬没有选择在森严的军帐内进行秘密审判,而是决定在这光天化日、万千牧民面前,召开一场前所未有的 “鲜卑人民公审大会” 。
没有惊堂木,没有衙役的呼喝。
陈烬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有仇恨,有恐惧,有好奇,更有越来越多的期待。他的声音通过简易的传声装置,清晰地传遍全场:
“鲜卑的兄弟姐妹们!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赤火公社的社长陈烬在审判两个败军之将。今天,是你们——所有曾经被压迫、被欺凌、被夺走口粮和亲人的草原牧民,来审判这两个人,审判他们背后那套吃人的旧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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