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挟长江之险,拥鱼米之富,是荆州仅次于襄阳的重镇。
此刻,这座城池的命运,正系于守将文岱一身。
文岱出身荆襄武将世家,却非蔡、蒯等顶级门阀。
昔年,其家族在宜城附近的良田,被蔡氏旁支以巧取豪夺之法侵占,父辈申诉无门,反遭斥责,自此家道中落。
这份屈辱与怨恨,如同暗火,在他心底埋藏多年。
他凭借自身勇毅和些许战功,才爬到这江陵守将之位,但在蔡瑁、张允把持的荆州军中,他始终是个“外人”,备受排挤。
赤火医疗队北上抗疫的消息传来时,文岱正在城头巡视。他看着城外浑浊的江水,心中五味杂陈。
官府无能,豪强自私,而那个被斥为“匪类”的赤火,却做了官府该做之事,说了他文岱不敢说之话。
“将军,荆南密信。”心腹家将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火漆上的印记却让文岱瞳孔一缩。
回到戒备森严的书房,文岱屏退左右,拆开了信。信纸上的字迹刚劲有力,直透纸背,落款是——赵将。
信中没有客套寒暄,开门见山,直刺他心中最痛处:
“文岱将军台鉴:久闻将军乃荆襄虎贲,然明珠暗投,屈居蔡氏之下,岂不闻昔日宜城田亩之事?蔡氏视将军如犬马,用之则呼,弃之则毙,将军甘之如饴否?”
文岱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旧日伤疤被血淋淋地揭开。
信文继续写道:
“今荆州之势,将军明察。北曹虎视,意在吞并;西蜀远水,难解近渴;蔡、张辈,首鼠两端,只求自保,何曾顾及荆襄百万生灵,又何曾顾及将军之前程?”
“我赤火所求,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乃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天下人共享太平。荆南四郡,将军当有耳闻。今大军陈兵,非为杀戮,实为解民倒悬。”
最后一行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将军欲做蔡氏看门之犬,还是愿为荆襄百姓,开一道免于盘剥之门?”
“看门之犬……开门之人……”文岱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额角青筋跳动。
他仿佛看到父亲郁郁而终前不甘的眼神,看到蔡瑁那张傲慢轻蔑的脸,也看到了城外那些在瘟疫中挣扎、却被赤火救回的百姓麻木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
与此同时,“经纬”的系统在江陵城内加速运转。
市井之间,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北边曹操要是打过来,咱们都得充作军户,田地全归曹营大将!”
“赤火在荆南可是真分田啊!去了就有地种,官老爷都不敢欺负人!”
“文将军是好人,就是被蔡家压着……要是文将军能带头……”
一些低级军官和家中受过蔡氏欺压的士绅,也收到了各种渠道传来的、语焉不详却意图明确的“劝告”。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文岱的生存空间,也挤压着他心中那道忠君的枷锁。
是夜,文岱独坐书房,案上放着赵将的信和一枚代表江陵守将兵权的虎符。
灯花爆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是做那“看门之犬”,守着这注定沦陷的孤城,陪着腐朽的蔡家一同沉沦?
还是……赌一把,打开城门,或许真能如信中所言,为这荆襄之地,开一道新的生门?
天光微亮时,文岱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遍布,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清明。他召来那名心腹家将,声音沙哑却坚定:
“去,回复那边……三日后,子时,举火为号。”
三日后,子时。
江陵城南门城头,三支火把悄然举起,划出约定的信号。
沉重的城门在寂静中缓缓开启,没有喊杀声,没有刀兵相接。
早已等候在外的赤火先头部队,如同无声的潮水,迅速而有序地涌入城内。
文岱一身甲胄,立于城门洞内,亲手将江陵城的钥匙,交给了赤火南线参谋长经纬。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经纬和随后入城的赤火旗帜,深深一揖。
江陵,这座长江重镇,兵不血刃,更换了旗帜。
它不仅是赤火在军事上的巨大胜利,更是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荆州旧统治集团本就脆弱的心脏上。一扇门打开了,通往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了。
接下来的形势,已非“席卷”二字可以形容,更像是一场注定到来的洪流,冲垮了所有摇摇欲坠的堤坝。
以江陵为新的支点,赤火这台高效的战争与组织机器全速开动。
水路上,文聘率领的赤火水军主力,舳舻千里,旌旗蔽日,溯江西进,直逼南郡腹地。
沿途县邑,但凡有蔡氏水军试图抵抗的,皆被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与战术碾碎;更多的,则是望见那浩荡船队和鲜明的赤火旗帜,便主动升起白幡,打开水寨。
陆路上,黄忠、磐石分统步骑,以精干的“先遣工作队”为前锋,主力随后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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