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时节的乡村,本该是忙碌而充满希望的。
但今年的田野间,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躁动。
老农赵老五蹲在田埂上,看着地里稀稀拉拉的麦苗,愁容满面。
他的两个儿子都被征去为"归义营"修建房屋,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官府摊派的"抚夷捐"又加了三成,说是要给新来的胡人购置农具。
"爹,咱家这点收成,交完捐税连粥都喝不上了。"大儿媳红着眼圈抱怨。
赵老五沉默地抓起一把泥土,突然狠狠摔在地上:"这世道!咱们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要养着那些胡人!"
同样的情况在曹控区各处上演。
在幽州,一个汉人商贩因与鲜卑人争执,被当街鞭打,官府却以"维护胡汉和睦"为由不予追究。
在冀州,为供应"归义署"的粮草,官仓加倍征收,许多农户被迫卖儿卖女。
"知道吗?城南王老汉家的小闺女,就是被胡人抢去的......"
"官府不管?"
"管?现在见了胡人都要绕道走!"
这些议论起初还只敢在夜深人静时,躲在屋里窃窃私语。但随着不公之事越积越多,怨气开始公开流露。
"宁做赤火鬼,不为曹地汉。"
不知从谁开始,这句话像野火般在民间流传开来。
田间地头、市井巷陌,总能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念着这八个字。
甚至有人在城墙上偷偷刻下这句话,虽被官府迅速铲除,但更多的字样又在别处出现。
许都丞相府内,程昱将一份密报呈给曹操:"主公,各州郡民怨渐起。尤其幽州,汉民不堪重负,逃亡者日增。"
曹操扫了一眼密报,不以为意:"些许怨言,何足挂齿?待北疆平定,自有分晓。"
"只是......"程昱犹豫道,"'宁做赤火鬼'之语,流传甚广。长此以往,恐伤民心根基。"
这时贾诩缓步而入,闻言淡淡道:"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然则眼下,北疆流民可为利刃,区区怨言,不过癣疥之疾。"
曹操颔首:"文和所言极是。传令各州郡,加强对逃亡者的缉拿,凡传播逆言者,以通敌论处!"
然而高压之下,民怨如地火运行,反而愈演愈烈。
幽州一处村落,当差役前来强征"抚夷捐"时,竟被愤怒的村民赶了出去。
虽然带头者很快被镇压,但这个信号已经足够危险。
消息传到北赤火堡,陈烬站在赤火碑前,对聚集的社员们说道:
"看吧,特权筑起的高墙,最先压垮的永远是墙下的百姓。曹操以为用利益就能收买人心,却不知公道自在人心。"
他转身望向南方,目光坚定:
"这沸腾的民怨告诉我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曹操,正在亲手挖掘自己的坟墓。"
北疆的春寒料峭,赤火堡议事厅内的气氛却比屋外更加寒冷。
一场关于理念与路线的激烈争论,正在撕裂这个曾经团结一致的集体。
“我始终认为,社长此次的决策,与我们‘破除畛域、天下大同’的初心相悖!”
说话的是年轻的文书郎周远,他原是颍川的寒门,因向往赤火理念前来投奔。
此刻他面色激动,手中紧握着一卷《赤火初志》,“书中明言:‘愿四海升平,万民同乐,无分华夷,皆为兄弟’。可如今面对濒死的鲜卑同胞,我们却筑起高墙,这难道不是对理想的背叛吗?”
他的发言引起了不少早期加入、怀揣着纯粹理想的知识分子的共鸣。几人低声附和,面露不忍。
“周文书此言差矣!”负责后勤调度的老成社员李实站起身,他经历过饥荒,深知粮食的珍贵,“理想不能当饭吃!我们自己的存粮尚且捉襟见肘,若盲目接纳,结果就是所有人都饿死!这不是大同,是共亡!社长说过,‘国际主义’不能建立在牺牲‘现实主义’的基础上!”
“李调度的话在理!”卫恒沉声支持,“曹操正希望我们自乱阵脚。若我们内部因理念之争而分裂,才是真正对不起追随我们的万千同胞。”
“那我们就能眼睁睁看着界外之人冻饿而死吗?”王二狗忍不住喊道,他想起那些鲜卑孩童的眼神,心如刀绞,“我们赤火的力量,不正是来自于帮扶弱小吗?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们和旧时代的那些势力有什么区别?”
孟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将账册摊开在众人面前:“区别在于,我们要为活着的、信任我们的人负责!二狗,你看看这些数字!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口粮,是我们能度过这个春天的保障!为了一个尚未实现的、遥远的‘天下大同’,就要让已经聚拢在赤火旗下的同胞陷入险境,这难道是正义吗?”
秦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内心同样备受煎熬:“他娘的!道理我都懂!可……可这心里就是憋得慌!咱们赤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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