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凉风已带肃杀之气,卷过枯黄的草场,却吹不散空气中那股蒸腾向上的生机。
在北疆诸部联合自治邦新立的议事大帐前,一根高耸的旗杆上,那面绣着赤火纹样与奔驰骏马的旗帜,正迎风猎猎作响。旗帜之下,陈烬孑然而立。
他依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军服,与外放出的、足以令天下诸侯寝食难安的威势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沉静而深远,越过了眼前繁忙扩建的聚居点,越过了远处正在轮训的联合骑兵扬起的尘烟,越过了蜿蜒起伏的丘陵与草原的边际,最终定格在了南方那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模糊而雄浑的阴影——长城。
长城之后,便是中原。
那里有他熟悉的、却也更复杂的山河,有仍在苦苦挣扎的亿万生民,有勾心斗角的豪强军阀,有他此生最大的对手——曹操,也有那套他立志要彻底粉碎的、延续了千年的旧秩序。
他的身后,是整个初步整合的北疆自治邦,是无数刚刚分得草场牲畜、眼中重新燃起生活希望的牧民,是正在学堂里咿呀学语的汉匈孩童,是那支日益壮大、融汇了汉家纪律与胡骑骁勇的联合铁骑。
广袤的战略纵深,强大的骑兵源泉,初步稳固的后方,以及一种虽然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新制度雏形。这一切,共同构成了他如今足以睥睨天下的底气。
一阵脚步声传来,孟瑶和呼厨泉走到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停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与期待。
“社长,各部落头人和合作社代表联名上书,请求加快通往中原的商道建设,他们想把多余的皮毛和牲畜换南边的盐铁布匹。”
孟瑶轻声汇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民众开始主动寻求发展,这是最好的迹象。
呼厨泉也抚胸道:“军事巡逻已按计划覆盖至阴山以南所有通道,零散马贼基本肃清。儿郎们士气很高,都盼着能早日为社长……为自治邦建功立业。”他及时改了口,心中对陈烬的敬畏日深。
陈烬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
这些琐碎而重要的政务军务,正是新秩序生命力的体现。但他此刻的心思,已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北疆暂宁,根基初定。
这里的实验成功了第一步,证明了他的理念并非空中楼阁。那么,下一个阶段,就必须到来。
中原。
那才是决定天下最终命运的棋盘。
那里的苦难更深,那里的矛盾更尖锐,那里的斗争也更残酷。
曹操一统北方,虎视江南,正试图用他的方式重塑乾坤。而赤火公社,如今终于拥有了从另一个方向、以另一种方式,介入这场终极角逐的资格和能力。
他的凝视,不再是绝望中的眺望,而是战略上的审视,是风暴来临前的预演。
他从怀中取出那本始终随身携带、页面早已翻得卷边的《赤火手记》,手指轻轻拂过封面上那两个沉重的字迹。
“北疆的火种,算是点燃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接下来,该把这火,引向那真正需要燎原之地了。”
他合上手记,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孟瑶和呼厨泉,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
“回复各部落,商道要修,但要优先修建通往太原、雁门方向的。”
“传令秦狼和各级将官,加强冬季练兵,储备粮草军械。来年开春,我们要有能力,将赤火的旗帜,插到长城以南去。”
他的话语很平淡,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定了未来的战略方向。
孟瑶和呼厨泉心神一震,同时肃然应道:“是!”
陈烬最后看了一眼那面飘扬的旗帜,转身向议事大帐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
北疆的故事告一段落,但赤火的征途,远未结束。
他的下一个目标,已然明确——那逐鹿天下的最终战场,那亿万苍生呻吟的中原大地。
一场席卷天下的赤色风暴,即将南下。
长江如练,鄱阳似镜。
江东,孙权治下的腹心之地,依托长江天险,水网密布,城坚粮足,历来被视为易守难攻之所。
然而,一支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像水银泻地般,在这张水网上悄然流动,并开始露出锋利的獠牙。
赵将伫立在一艘经过改装的战船船头,江风拂动他额前的发丝,眼神却比脚下的江水更加深邃冰冷。
他的身后,“磐石”政委正与几名宣传队员低声交代,要将今日之胜及时传扬,鼓舞士气;“经纬”参谋长则伏在案上,对着铺开的水文图与军情简报,不断修正着下一步的进攻路线。
他们的舰队,已不再是昔日小打小闹的“水上赤卫队”。
经过近一年的秘密发展、吸纳沿江熟谙水性的渔民、改造俘获的官船以及利用山寨技术自建的各式战船,一支初具规模的“赤火水师”已然成型。
虽然与江东经营多年的正规水军相比,仍显简陋,但其核心——那些经历过陆上血火考验的赤火老兵,以及被“均田免赋”理念吸引、誓死效命的沿江穷苦水手——却赋予它截然不同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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