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暂歇,土地重归寂静。
站在北赤火堡的墙头,俯瞰中原赤火谷的沙盘,或是凝视江南水网交错的地图,陈烬、韩澈、赵将,以及他们麾下的核心骨干们,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赤火公社的形态,已经发生了深刻而根本的变化。
它不再是一个或几个坚固但孤立的堡垒,也不再是流动的、需要不断寻找根据地的流寇。它的存在形式,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和富有韧性。
像一张无形却无比巨大的蜘蛛网,以无数个村庄、渔村、山寨为节点,悄然铺陈在北方边塞、中原山地、江南水乡的广阔土地上。
这张网的“丝线”,是由无数深入基层的组织编织而成:
农会、渔会:如同网的经线,将分散的、原子化的农民渔民编织起来,成为利益共同体和行动单位,负责生产、分配、基层治理。
赤卫队:如同网的纬线,是武装起来的人民自卫力量,负责防御、警戒、内部监督,既是盾牌也是拳头。
情报点、交通站:如同网上敏感的感受器和传导神经,负责信息传递、人员转移、物资流通,确保网络的血脉畅通。
夜校、议事会:如同网上不断进行的能量交换与信息处理中心,负责思想启蒙、政策宣讲、纠纷调解、凝聚共识。
每一个被赤火覆盖或影响的村庄,就是这张网上的一个节点。
它可能没有高墙深池,没有显赫的名号,但它却充满了活力。
在这里,土地被重新分配,剥削被推翻,秩序由农民自己选举的机构维持,民兵在巡逻,孩子们在诵读新的歌谣。
敌人可以占领一两个点,甚至摧毁几个节点。
但他们发现,他们无法摧毁这张网。
当一个节点被破坏,周边的节点会迅速通过网络的联系做出反应,或支援,或报复,或迅速将受损区域隔离,使敌人的占领变得代价高昂且毫无意义。
敌人就像拳头打进了水里,可以击起水花,却无法打断水流。
赤火公社的力量根基,从未在于占领了多少座大城市,他们几乎一座也没有,而在于这张深入乡村毛细血管的组织网络。
它缺乏耀眼的核心,却拥有无比深厚的根基和恐怖的恢复能力。
真正的力量,不在于陈烬、韩澈、赵将等领袖个人的威望,也不在于秦狼、卫恒、“经纬”等人的军事谋略,而在于被成功组织起来、武装起来、并启发了思想的亿万民众。
他们是生产者,也是战士;是被领导者,也是监督者;是政策的受益者,也是政策的执行者和扞卫者。他们不再是历史被动的承受者,而是开始尝试掌握自己命运的、积极的创造者。
这种“蜘蛛网”式的扩张,看似缓慢,不如夺取一座名城那般轰动,但它一旦成型,便极难被彻底清除。
它代表着一种全新的、不同于以往任何军阀割据的力量形态——一种源自基层、组织严密、拥有共同理想和广泛群众基础的人民战争的形态。
北方的烽火,中原的炊烟,江南的渔帆,在这张日益扩大的网络上交相辉映。
赤火公社,这只曾经弱小的蜘蛛,已然织就了一张覆盖三地的巨网,静待着风雨,也准备着捕捉更大的猎物。
天下的棋局,因为这种底层的、无声的革命,正在悄然改变着规则。
雁门关外的衰草伏在冻土上,天地间一片肃杀。
然而,在这片苍凉之下,却涌动着不同寻常的暗流。
中原的消息通过隐秘渠道不断传来:曹操正亲率大军,追亡逐北,忙于彻底肃清仓亭败退的袁尚、袁熙残部,以及觊觎边塞的乌桓蹋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幽燕之地,庞大的战争机器隆隆运转,吸扯着各方势力的注意力。
并州,这片夹在太行吕梁之间、北接胡地的土地,仿佛一时被那场决定北方霸主归属的大战遗忘了。
尤其是北部雁门、云中、五原等郡,汉廷的统治本就薄弱,如今更是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
地方豪强拥兵自保,彼此倾轧;而一直臣服又反复的南匈奴各部,则在左贤王刘豹的野心催动下,蠢蠢欲动,蹄声渐响。
北赤火堡,议事堂内炭火熊熊,却压不住陈烬眼中锐利的光芒。他站在巨大的羊皮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并州北部。
“时机到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曹操无暇北顾,袁氏自身难保。并北无主,豪强林立,匈奴刘豹,必不甘寂寞。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秦狼抱臂而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嗜战的兴奋:“早就该打过去了!并州那些土财主,不够俺老秦一锅烩的!刘豹那小子要是敢伸爪子,连他一起剁了!”
卫恒则更为谨慎,他仔细审视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社长,我军兵力有限,北出边塞,战线拉长,后勤压力巨大。且并北情况复杂,非仅军事可决。”
“所以,我们不是去攻城略地,至少一开始不是。”陈烬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打出的旗号是——‘抗胡保境,安辑边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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