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迤逦北行,脚下的土地愈发贫瘠,目之所及,尽是一片荒凉破败。废弃的村落随处可见,残垣断壁间荒草丛生,田埂模糊,显然已久无人耕种。道旁时而可见森森白骨,无人收殓,空中盘旋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啼鸣,更添几分凄惶。
与中原腹地相比,这片饱经蹂躏的边陲之地,仿佛被遗忘在了战争的铁蹄和岁月的风沙之下。
流民成了道路上最常见的景象,他们扶老携幼,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地向南迁徙,试图逃离北地的饥馑、烽烟以及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胡人铁骑。
与此同时,赤火队伍也开始频繁遭遇小股武装。这些人不同于土匪流寇,虽同样装备残破、面带菜色,却隐隐带着行伍的煞气和警惕,对任何接近的队伍都报以最大的戒备——他们是溃散的汉军边军。
一次短暂的遭遇战后,陈烬从几名被俘的散兵口中得知了北地边军的窘境。
朝廷精力集中于中原争霸,对遥远边陲的粮饷补给时常克扣延误,加之军中将领**盘剥,致使戍边将士怨声载道,士气低迷。
许多部队建制被打散,或被上级裹挟着投靠曹操,不愿者便只能逃亡,成为散兵游勇。他们既对朝廷和曹操充满愤懑,又因失去组织而前途渺茫,只能在混乱中挣扎求存。
望着这民生凋敝、力量涣散却又暗流涌动的北方,陈烬意识到,最初“打土豪、分田地”的策略在此地需得以升华。这里的矛盾更为深重复杂,不仅是贫富阶级之争,更交织着华夷之防、中央与边疆的隔阂以及对暴政的反抗。
宿营后,陈烬立即召集核心成员。
“北地情势,远超预估。”陈烬的手指划过粗糙的地图,“此地百姓,苦于豪强,更苦于战乱胡患;溃散边军,恨朝廷不公,怨曹贼无义。若欲在此立足生根,仅靠均田分粮不足以号召人心,需有更能凝聚大势之纲领。”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毅:“我意已决,自今日起,我等旗帜须更为鲜明。我等之口号,当为——‘抗曹、御胡、均田地’!”
“抗曹,乃明正朔,立死敌,可收拢一切对曹贼不满之力量,尤是边军悍卒!”
“御胡,乃守土保民,存续华夏衣冠,此乃大义所在,可争取北地汉民之民心!”
“均田地,乃我等根基,使贫苦百姓得享实利,方能万众归心!”
徐文闻言,眼中闪过激赏之色:“社长明见!此七字真言,直指北地痼疾,可谓提纲挈领,纲举目张!”
新口号迅速在队伍中、以及沿途遇到的流民与散兵间传开,宛若星火坠入干柴,顷刻燃起熊熊烈焰。
对于挣扎于生死线上的流民,“御胡”与“均田地”给了他们坚守故土、奋起反抗的希望;对于那些满腔愤懑、报国无门的边军散兵,“抗曹”与“御胡”则猛烈撞击着他们内心深处仅存的军人荣誉与家国情怀。
赤火的力量,自此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膨胀。不再仅仅是吸纳贫苦农户,大量经历过血火淬炼、军事素养犹存的边军溃卒也纷纷来投。
一日,一支约五十人的队伍寻至赤火营地。他们虽同样衣衫褴褛,却仍保持着行伍特有的些许整齐,与寻常流民截然不同。为首者是一名年近三旬的汉子,面容风霜刻蚀,目光沉静如磐,腰间佩着一柄制式环首刀,步伐稳健。
“在下卫恒!”汉子抱拳,声线沙哑却透着力量,“原为云中郡边军斥候队队正。因不肯随上官归附曹贼,遭排挤构陷,弟兄们折损殆尽,余者皆如飘萍。近日闻贵部‘抗曹、御胡’之大义,心向往之,特率麾下残兵来投!我等别无长物,唯谙熟筑垒守御、士卒操演之法,尤恨胡虏!愿效犬马之劳,虽死无憾!”
陈烬仔细打量,见其身后数十兵卒,虽面带饥馑,却眼神锐利,站姿身形皆透着一股老兵特有的精悍气息。
“卫队正请起。”陈烬上前扶起,“赤火广纳天下抗曹御胡之义士,得卫队正与诸位弟兄来投,如获至宝。不知卫队正于今后有何见解?”
卫恒直言不讳:“恒观贵部,士气高昂,骁勇善战,然行军扎营之法略显疏阔,防御工事亦多粗陋。北地不同于中原,胡骑倏忽往来,迅如疾风,若遇突袭,恐措手不及,损伤必重。恒愿毛遂自荐,负责营垒规划、防务整饬及士卒日常操练之事!”
一旁秦狼微微颔首,显然认同其言。冯闯则眨巴着眼,觉得这人看起来比秦狼还要严肃刻板几分。
陈烬闻言大喜:“得卫队正相助,真乃天助我也!今后营防筑垒、士卒操演之重任,便悉数托付于卫队正了!”
卫恒的加入,犹如为急速扩张的赤火队伍注入了一根坚硬的脊梁。他所带来的严谨作风与专业的边军行伍经验,开始迅速而深刻地重塑着这支以农民和前散兵为主的队伍。
北方的困局,因“抗曹、御胡、均田地”的旗帜与卫恒这般专业人才的汇入,悄然洞开了一片更为广阔也更为复杂的天地。赤火,正在这片饱含血泪与烽烟的土地上,更深地扎下了它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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