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赤火公社议事厅的油灯却依然亮着。徐文抱着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推门而入,看见林枫正伏在案前,眉头紧锁地写着什么。
“林处长,这么晚还在忙?”徐文轻声问道,生怕打扰了他的思路。
林枫抬起头,眼下带着淡淡的黑晕,但目光却异常清明:“徐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在重新设计工分评价体系,遇到了一些难题。”
徐文走近桌前,看着满桌的资料——左边是严谨的数据分析和表格,右边则是密密麻麻的田野笔记,甚至还有几片细心粘在纸上的作物样本。这种将科学分析与实践经验相结合的细致工作方式,让他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正是为此而来。”徐文放下手中的稿纸,那上面是他多年来的理论思考和实践总结,“听说你在改革评价体系,我想或许能帮上忙。”
林枫连忙起身让座:“求之不得。我虽然收集了很多实际情况,但在理论框架上总是感觉不够系统。”
两人并排坐下,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仿佛两个曾经对立的思想正在进行一场静默的对话。
“我认为新的评价体系应该有三个维度。”徐文在纸上画着一个三角形示意图,“一是效率,这是基础;二是质量,这是根本;三是创新,这是未来。”
林枫点头补充:“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调研,单纯追求效率确实会导致短视行为。但如果完全忽视效率,又会影响生产积极性。关键在于找到平衡点。”
“说得对。”徐文赞赏地说,“我们可以设计一个动态权重系统。基础生产,效率权重可以稍高;技术攻关,就该更看重质量和创新...”
林枫立即拿出算盘:“让我算一下具体比例。根据各生产队的实际情况,山区和平原的权重还应该区别对待...”
夜深人静,议事厅里只剩下算珠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两人时而激烈、时而融洽的讨论声。两种不同的思维在碰撞中迸发出智慧的火花。
“我有一个想法,”林枫突然打破沉默,“我们是否可以设立‘创新工分’?对那些提出有效改良的社员,无论什么身份,都给予奖励。”
徐文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既鼓励创新,又体现公平。不过评审要既专业又民主,我可以推荐几个老师傅和群众代表...”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议事厅时,一套全新的“工分-质量-创新”综合评价体系终于成型。
徐文看着眼前这份凝聚两人心血的设计图,不禁感慨:“没想到我们两人的思路能够如此契合。”
林枫诚恳地说:“这是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你的理想为体系注入了灵魂,我的务实则让它能够落地。”
这时,几个早起的社员经过议事厅,惊讶地看到徐文和林枫一起走出来,两人虽然面带倦容,却神情振奋。
“真是奇了,”一个老农嘀咕道,“徐先生和林处长居然谈了一整夜?”
更让人惊讶的是,接下来几天,人们经常看到徐文和林枫在一起工作。一个提供理论指导,一个进行数据分析;一个富有远见,一个严谨务实。
在他们的合作下,新的评价体系既考虑了效率,又保障了质量,更鼓励创新。社员们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生产效率不降反升,产品质量也明显提高。
风波之后的会议室,硝烟虽散,但墙壁上似乎还残留着激烈争辩的灼痕,空气里仿佛还能嗅到思想碰撞带来的焦味。
与会者们脸上少了些平日里的笃定,多了几分反思后的凝重,以及一丝被真理刺痛后的清醒。
陈烬站在长桌前,背后是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还残留着昨日激烈辩论时写下的种种口号、条文摘录和质问的字迹,纵横交错,如同一场思想战争的狼藉战场。
他的身形似乎比往日更显清瘦,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被这场风暴淬炼过的寒铁。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缓缓转身,目光扫过那面写满字迹的木板,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条被反复圈出的、绝对“正确”却严重脱离基层实际的条文。
“同志们,”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所有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人倏然抬头。“这场风波,让我们付出了代价,耽误了春耕,寒了部分同志的心,甚至差点动摇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根基。”
他坦然承认损失,这让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众人,心情反而稍稍安定。
“但是!”陈烬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它来得及时!它用一次小小的危机,警醒了我们,暴露了一个我们几乎视而不见、却可能从根本上扼杀我们事业的巨大危险!”
“这个危险,不是明刀明枪的敌人,不是我们熟知的‘左’倾盲动,也不是‘右’倾投降!它披着‘真理’的外衣,拿着我们亲手制定的‘本本’,打着‘维护原则’的旗号,却行着窒息生机、僵化头脑之实!它就是——‘本本主义’!教条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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