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汉末魂 第31章 黄叶子下的期待

秋阳像融化的金子，泼在赤火公社的土豆地里，把泥土晒得暖洋洋的。

王伯的拐杖头在田埂上敲出 “笃笃” 的响，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来地里打转了。

老人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先是捏捏发黄的叶片，又蹲下身，小心翼翼扒开根部的泥土瞅半晌，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土里的宝贝对话。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这天清晨，他突然直起身，往大腿上狠狠一拍，声音里的激动像按捺不住的泉水，“叶子黄透了！土底下的‘金疙瘩’该熟了！”

消息比山风跑得还快。

早饭的陶碗还没来得及收，山洞前的空地上就攒了黑压压一片人。

石夯扛着那把最锋利的锄头站在最前头，黝黑的脸膛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攥着锄头柄的指节却绷得发白，青筋像蚯蚓似的爬在手背上

—— 那是他磨了三个多月的家伙，刃口亮得能照见人影。

赵五和李虎抬着新编的竹筐，筐底用砂纸磨得锃亮，生怕硌坏了土里的宝贝。

连平时总找借口躲懒的周叛，也扛着个粗麻麻袋凑在人群后，眼神直勾勾地钉在土豆地里，喉结悄悄动了动

—— 谁都忘不了开春时那袋土豆救了多少条命。

孟瑶背着账本从山洞里走出来，布包上的墨迹被晨露洇开了点，却丝毫不影响她脚步的轻快。

她摊开麻纸，上面用炭笔描好了整整齐齐的表格，“石夯”“李虎”“赵五” 等名字列得清清楚楚，每个名字旁边都留着长长的空白格。

“连表格都画好了？” 陈烬走过来，看着她额角的细汗，忍不住笑了。

“这是大事。” 孟瑶的脸颊被阳光烤得泛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比任何工分都金贵。”

王伯拄着拐杖走到地中间，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才开口：“大伙听仔细了！挖的时候轻着点，顺着根须往下刨，千万别把土豆刨破了皮！挖出来的先堆在田埂上，等会儿咱们一起过秤、分筐，谁也别抢！”

他顿了顿，突然对着翻整过的土地深深鞠了一躬。腰背弯成了虾米，拐杖 “哐当” 斜倚在地上，露出头顶稀疏的白发。

人群瞬间静了。

石夯的喉结滚了滚，想起春杏临死前攥着的那半块树皮；赵五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新添的冻疮

—— 这不是普通的庄稼，是陈烬从 “另一个世界” 带来的希望，是他们在这人吃人的乱世里，能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底气。

“我先来。” 石夯扛起锄头，第一个踩进松松软软的地里。鞋底碾过枯黄的秧叶，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像在跟土地打暗号。

他屏住气，把锄头刃轻轻往土里送，只敢用三分力。

“噗” 的一声闷响，湿润的黑土裂开道缝，几个圆滚滚的影子裹着泥块，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出来了！出来了！” 小柱子扒着田埂的边缘，圆脸蛋几乎贴到地上，鼻尖沾着草屑也顾不上擦，“石夯叔，是土豆！真大！”

石夯没应声，只是缓缓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拂去土豆上的浮土。

一颗、两颗、三颗…… 一串沉甸甸的土豆被他完整地捧在手里，最大的那颗足有拳头大，表皮带着泥土的温润，小的也像个饱满的鸭蛋，在晨光里泛着淡褐色的光。

他直起身，捧着那串土豆站在地里，突然就不动了。

秋阳恰好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眼角的湿润

—— 那不是汗，是憋了太久的热流。他种了半辈子地，种过粟米，种过麦子，哪见过这么实在的收成？

春杏总说 “要是能顿顿吃饱，死也值了”，原来真能等到这样的日子。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风都好像停了。李虎手里的竹筐 “咚” 地磕在田埂上，他却浑然不觉。

孟瑶握着炭笔的手悬在半空，忘了记录。

周叛的麻袋从肩头滑下来半截，他盯着石夯手里的土豆，突然狠狠咽了口唾沫。

陈烬站在田埂边，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的培育数据。

那些冰冷的数字告诉他 “土豆亩产可达千斤”，可直到此刻，看着石夯眼里的光，看着众人攥紧农具的手，他才真正明白：能救命的从来不是数字，是泥土里长出的希望，是这群人 “想好好活着” 的执拗。

“愣着干啥？挖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石夯这才回过神，把那串土豆轻轻放在田埂上，像是在安放什么稀世珍宝。

他重新举起锄头，这次的力道稳了许多，“噗、噗” 的声响在晨光里此起彼伏，像在奏响一首关于新生的歌。

竹筐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