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底空了,她甩甩手上的水,瞅着那丛绿得发亮的叶子,忽然觉得心里轻快不少。等这夹竹桃开花,等她把书念明白,考上大学,到时候见了沈沐辰那家伙,大不了说一句:\"喂,你那蓝手帕,在我家花盆里当肥料呢,效果不错!\"
嗯,这水浇得值,保不齐真能从根底下,浇出点盼头来呢。
次日沈沐辰的信到了。是托宋元带来的,信封上盖着火车站的邮戳。“梦笙,”字迹有点潦草,大概是在火车上写的,“我走了,别难过。辣椒酱要少放,吃多了上火。笔记看不懂就写信问我,我给你寄邮票。对了,水晶兔子要是碎了,别扔,等我回来给你粘好。”
魏梦笙把信纸贴在胸口,那里跳得又快又急。她走到窗边,看着对面教室的屋顶,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路是走出来的,人是盼出来的。”
风从教室门口吹进来,带着点冬天的寒意。魏梦笙知道,沈沐辰走了,但那些日子里的温暖,像他给的陈皮梅,像父亲那碗葱花挂面,像母亲留在离魂梦里的笑容,都被好好地收在心里,陪着她往下走。
高二的课还在继续,代数课本上的字越来越熟悉,沈沐辰的笔记上,红色的批注格外醒目。桥头拉面馆的老板看见她一个人来,总会多往碗里放两块牛肉,说“那湖南小子托我照看着你”。
春节时魏梦笙收到一封来自长沙的信。信封里除了沈沐辰的信,还有一小包陈皮梅,和一张他在橘子洲头拍的照片——他比以前高了点,穿着件新的蓝夹克,身后是滔滔的湘江,笑得还是那么亮。
魏梦笙把照片夹在《唐诗宋词选》里,刚好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那一页。她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下:“沈沐辰,长沙的春天,是不是比咱们这儿暖?”
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父亲在厨房煮饺子,说“新年了,吃点好的”。魏梦笙看着纸上的字,突然觉得,17岁这年的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离魂时看到的景象里,母亲身边的青鸟不再回头,只是朝着南方,稳稳地飞着,像在为某个约定,指引方向。
后来的日子,魏梦笙常常在晚自习的间隙,打开沈沐辰送的笔记本。那些工整的公式旁边,偶尔会有他画的小漫画——一只笨拙的青鸟,正叼着封信往南方飞。而铁皮盒子里的陈皮梅,她总是省着吃,一颗能含很久,让那酸酸甜甜的味道,陪着她度过无数个想念母亲日子、也怀念沈沐辰陪她度过那些突然失去母亲的——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她知道,有些人和事,就像母亲化作的青鸟,看似离开了,却永远在心里的某个地方,陪着她往下走。而脚下的这条路,无论通向哪里,都带着那些温暖的印记——陈皮梅的酸甜,钢笔的重量,还有那个站在文科教室窗前,朝她挥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