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谶录 第30章 都会冲在最前面！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三辆绿色的卡车开进了政府大院。车身上印着红色的五角星，车轮碾过沥青石子路，扬起漫天碎砂砾。车还没停稳，就有人围了上去，孩子们追着卡车跑，嘴里喊着“解放军叔叔”。魏梦笙跟姐姐们挤在人群里，看见卡车的帆布篷被掀开，下来十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扎着皮带，腰板挺直，个个精神抖擞，背上背着四四方方的行李，腰间也有一个像哥哥背着的带五角星的黄挎包，脸上带着风尘，眼神却很亮。

带头的是个高个子叔叔，看起来和大哥差不多，肩膀上扛着红领章。他走到城镇委书记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报告书记，解放军某部防震指导小组奉命到达，请指示！”

城镇委书记握着他的手，眼圈红了：“陈指导员，可把你们盼来了！居民们都等着呢！”

那个被叫做陈指导员的军官，叫陈建军。他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开始布置工作。战士们分成三组，一组负责搭建安置抗震物资，一组去检查城镇上的危房，还有一组准备晚上给大家上防震课。他们的动作很快，说话干脆利落，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兴奋的孩子们跟随着解放军叔叔的小分队，魏梦笙看见一个年轻的战士，背着药箱去了田奶奶家。没过一会儿，他扶着田奶奶出来了，手里拿着听诊器，嘴里说着什么。田奶奶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一个劲儿地往他手里塞煮好的土豆。

“娘，你看，解放军叔叔给田奶奶看病呢。”魏梦笙从姐姐背上下来，拉着母亲的衣角说。

林秀兰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光：“你看，我说啥来着，解放军来了，就啥都不怕了。”

那天晚上，县城广场点燃了马灯，亮得像白天。全城镇的人都来了，搬着小板凳，黑压压坐了一片。陈建军指导员站在临时搭的高台上，借着马灯的光，给大家讲地震的知识。他没说太多吓人的话，只是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着图，讲地震来时地面会怎么动，房子会怎么塌，人该怎么保护自己。

“同志们，我叫陈建军，是这次带队的负责人。”他的声音透过夜色传得很远，“唐山的灾难是惨痛的，但我们不能被吓倒。国家派我们来，就是要教大家怎么应对地震，怎么保护自己和家人。只要我们做好准备，就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原本紧绷的人群放松了些。有人举手提问：“陈指导员，要是夜里地震了，黑灯瞎火的，咋找地方躲啊？”

陈建军笑了笑，指着台下：“这个问题问得好。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比如在炕边、桌旁划定安全区，放上手电筒、哨子，万一被困住了，能用哨子求救。”他让战士们给每个人发了一个铁皮哨子，“记住，这哨子要随身带，比喊嗓子管用。明天开始每天早晚大家都到这里来练习吧！今天就散会。”

魏梦笙攥着手里的哨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很安心。她牵着母亲的衣角，边走边回头看着高台上的陈指导员，心里无比的崇敬和羡慕。

夜里，魏梦笙做了个梦。

梦里不是戈壁滩，是灰蒙蒙的天，脚下的地时不时地在晃，像筛子一样。她看见好多房子在摇，砖土哗哗往下掉，有人在喊，声音被什么东西捂住了，闷得让人心里发紧。她想跑，腿却像灌了铅，忽然看见墙角有个桌子，魏建国正拽着林秀兰往桌子底下钻，田奶奶被林秀兰护在怀里，头埋得低低的。

“躲桌子底下！”她想喊，嗓子却像被沙子堵住了。

猛地一睁眼，炕席的纹路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魏梦笙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窗外的风刮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响，像是梦里没散的哭喊。她悄悄爬起来，蹲在床沿边看向熟睡的姐姐们，大姐睡得正香，二姐嘴角还挂着口水。她伸手掖了掖被角，指尖碰到姐姐热乎乎的胳膊，心里才踏实了点。

第二天天还没亮，广场上就热闹起来了。城镇里的大喇叭响了三遍，“全体居民请注意，全体居民请注意，立即到广场集合，参加防震训练”，声音在寂静的晨雾里传得很远。魏梦笙一家人往广场上走，脚下的沥青路被露水打湿，踩上去软软的。田奶奶被魏建国背在背上，她那三寸金莲的小脚在风里晃悠，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

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城镇委书记站在临时搭的高台上，手里攥着个铁皮喇叭，声音嘶哑：“同志们！唐山的同志遭了大罪，咱们不能等着！从今天起，每天早晚两次防震训练，谁也不能缺席！解放军同志会教咱们怎么躲，怎么跑，这是保命的本事！”

人群里起了点骚动，有人小声嘀咕：“咱们这破地方，也会地震？”立刻就被旁边的人怼回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唐山那边……听说房子都平了。”说话的人声音发颤，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刮过杨树叶子哗啦啦的声音。

解放军来了的时候，整个场院都屏住了呼吸。十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帽子上的红五星在晨光里闪着亮。带头的是个高个子军官，腰板挺得笔直，他走到高台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同志们，我是解放军某部指导员陈建军，昨天的动员会上大家已经见过面了，我们排奉命来协助大家开展防震训练。请相信，党和国家永远和人民站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解放军都会冲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