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谶录 第269章 父亲去世了

魏梦笙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左手猛地撑住冰冷的墙壁，阻止了下滑的趋势。右手在地上摸索着，颤抖着，重新抓住了那支掉落的毛笔。她甚至没有去捡那张被墨迹污损的黄纸，而是直接用颤抖的、沾满灰尘和汗水的笔尖，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重重地、一笔一划地刻下了最后两个大字：

“往生！”

“生”字的最后一笔，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如同一声无声的呐喊。笔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留下一个歪歪扭扭却力透“地面”的印记。

笔，再次脱手，滚落在地。

魏梦笙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软在考场外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汗水如同开了闸般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冬衣，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颈后的剧痛如同苏醒的火山，疯狂地喷发、肆虐，每一次心跳都牵扯起一片毁灭性的痛楚，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考场沉重的铁门在刺耳的铃声中缓缓打开。结束了预考的考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喧闹声瞬间打破了门外的寂静。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或带着解脱的兴奋，或写着疲惫的茫然。

冬去春来，时光的脚步不因任何人的悲欢而稍作停留。樟树城灰蒙蒙的天空终于被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洗刷出几分清透的蓝意。街头巷尾，沉寂了一冬的香樟树悄然抽出嫩绿的新芽，空气里弥漫着湿润泥土和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然而，这万物复苏的生机，似乎刻意绕开了魏梦笙那间小小的屋子。

一个月后正式踏入丙申年的初四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分。

魏梦笙在睡梦中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二姐魏明珍的名字！

指尖冰冷而麻木，几乎无法划开接听键。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成功。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嚎啕大哭。传来的，是二姐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浓重鼻音和巨大悲伤的哽咽，那哽咽声在寂静的空气里被无限放大：

“梦……梦笙……”魏明珍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爸……爸他……走了……”

魏梦笙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冰锥刺穿。瘫软在地的姿势仿佛凝固了，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惨白，微微颤抖着。

“……爸……爸他……”二姐的声音哽住，喘息了几声，才带着一种近乎奇迹般的、混杂着悲痛的释然，继续说道，“他……他脸上……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眉头……是舒展开的……嘴角……好像……好像还带着一点点……一点点笑……走得很……很安详……真的……很安详……”

二姐的痛哭声再也无法抑制的断线了，阵阵冰凉感透过电话线，汹涌地淹没了魏梦笙。

魏梦笙握着手机，僵硬地靠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二姐那混合着无尽悲伤与一丝奇异安宁的话语，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烫进她的灵魂深处。父亲走了，安详地走了。没有痛苦，眉目舒展，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苦苦支撑的心房。那不是单纯的悲伤，更像是一种被巨大命运洪流席卷后的茫然，一种筋疲力尽后的虚脱，一种……得知父亲最终解脱的、混杂着悲痛的释然。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她冰冷的脸颊疯狂滚落。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奔流，身体因为强忍的呜咽而剧烈地颤抖着。颈后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此刻仿佛成了她唯一能真切感受到的、属于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