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籽燎原 第3章 意气风发

林金果踩着高跟鞋走进写字楼，步伐沉稳而有力。大堂光洁如镜，灯光洒落，映出她从容的身影。这里的一切——挑高的天花板、流畅的线条、安静运转的空调——都与这座城市的节奏默契合拍。

她熟练地刷卡过闸，走向电梯间。人群中，她并不惹眼：中等个子，瘦削，一张圆脸却轮廓清晰，眉眼之间自带一股沉静的气场。她微微仰头，注视着电梯跳动的数字。

“林主管！”

一声清脆的叫唤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见温晓敏——部门里最年轻的咨询顾问，正小跑近前，脸上写满了兴奋。

“主管，听说你签了致远？太厉害了吧！”温晓敏凑到她耳边，声音压不住雀跃，“昨晚我们等您到好晚，您都没回公司……是不是偷偷庆功去啦？”

林金果弯了弯嘴角，没承认也没否认。她目光移回电梯门，“先上楼吧。”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32层。门甫一打开，欢呼和掌声就如潮水般涌来。整个销售一部几乎都聚在门口，人人脸上带着笑，有人甚至撒了彩带——“恭喜林主管！大单女王！”

她下意识将手指抵在唇前，另一只手轻轻下压，大家顿时笑起来，异口同声接上她那句名言：“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说得好！”

张总鼓着掌从人群后方走来。众人自然分开一条通道。他站定在林金果面前，声音洪亮：“我昨晚就把你的晋升申请递上去了——刚收到回复，通过了！恭喜你，林经理！”

道贺声再次响起。林金果颔首微笑，语气沉稳：“谢谢张总，也谢谢各位。晚上老地方，我请客。”

最后一句点燃全场。在一片叫好声中，她转向张总，神色认真：“张总，我想尽快汇报致远项目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客户的深层需求，只有充分理解，后续方案才能扎实落地……”

张总却笑呵呵打断：“不急，金果。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成功经验分享给大家。你要是能培养出几个像你这样的，离合伙人也就不远了。”他转头通知前台，“十五分钟后全体开会，听林经理分享！”

人群渐散。林金果走向自己的工位，心下泛起一丝疲惫——有什么可准备的？致远这个案子，她跟了半年，最后两个月几乎以司为家。每一个细节都刻在她脑子里，包括那些被否决了十几次的方案，和那无数次被拒之门外的尴尬。

温晓敏又悄悄凑过来：“林经理，签大单到底有什么秘诀呀？能教教我吗？”

林金果看她一眼，没接话。有些路，只能自己走通。

就在这时，李俊凯端着一杯咖啡走近，轻轻放在她桌上。“喝点东西？还没吃早餐吧。”

温晓敏吐吐舌头溜走了。

林金果接过咖啡，抬眼笑了笑：“李主管，有没有羡慕嫉妒恨？同一批进公司，同时升主管，现在我先升了哦。”

李俊凯也笑，眼神温和：“羡慕有，嫉妒也有，但没有恨。”他顿了顿，“晚上喝酒，我帮你挡着点。”

林金果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已经转身离开。

分享会上，林金果站在台上，目光扫过全场。她看到温晓敏崇拜的眼神，看到几个老销售不服气的表情，看到张总期待的目光，看到李俊凯——他朝她轻轻点头。

“一切始于一位在致远子公司工作的同学偶然透露的消息。我意识到，机会可能来了。”她省略了那些反复被拒、熬夜改方案的夜晚，只冷静叙述关键转折，“财务部门久攻不下，我转从人事部切入，同时通过银行渠道验证致远的资金动向……”

她说到这里，稍有停顿。陈行长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很快收敛心神，继续平静地说道：“我们最初判断是成本问题，但方案提交后石沉大海。后来才明白，真正痛点在于子公司间复杂的关联交易……于是我们重新整合方案，突出资源协同与成本控制，再次争取到了汇报机会。”

她越讲越深入，也越来越坦诚。台下的人眼神发亮，仿佛被她带进一场真实的博弈——有挫败，有洞察，有坚持，有智慧。

“做销售，到最后其实拼的是专业与信任。你得真正站在客户的角度，帮他解决问题。我们要不断学习、不断成长，不卑不亢，诚心诚意。做销售，就是见人、见事、见天地，最终见自己。”

她讲了近两小时，台下无人分神。掌声持续良久。

下午她又带着专家组研讨致远方案的落地细节。一整天，忙得连喝水都是抽空。她像是故意让自己陷进忙碌，不去想昨天夜里，那场安静却彻底的分手。

晚餐时，大家喧闹举杯。林金果很少动筷，只是默默喝酒。一杯接一杯。

李俊凯注意到她的异常。他想劝，却见她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笑意，仿佛只是庆功该有的样子。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

散场时，林金果脚步有些晃。“有人来接我。”她坚持说。

李俊凯不放心，谎称同路，执意送她到楼下。车停在公寓前，他看着她走进公寓大门，背影在夜色中忽然显得单薄而脆弱。他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才缓缓驶离。

林金果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开门，走进一片漆黑的安静。她踢掉高跟鞋，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终于可以，卸下所有坚强。

手机亮了，是李俊凯的短信：“到了吗？”

她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又一条进来：“今天你不大对劲，没事吧？”

林金果闭上眼睛。李俊凯总是这么敏锐——太敏锐了。让她想起昨晚和陈颂明的分手场面。

手机又震了一下：“需要聊聊的话，我们在。”

林金果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李主管，”她说，声音有些哑，“你说羡慕我，其实没什么好羡慕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我知道，”李俊凯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容易。”

这句话让她猝不及防地哽咽了。半年的奔波，两个月的鏖战，昨夜分手的心痛，今日强撑的笑容——所有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金果？”李俊凯的声音带着担忧，“你真的没事？”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挂断电话，林金果独自坐在黑暗中。明天，她还是要做那个意气风发的林经理，还是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但今夜，允许自己脆弱一会儿，应该也没关系吧。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仿佛永远不会为谁的悲伤而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