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籽燎原 第36章 迟来的“盛夏”

叶兴明猛地抬起头，眼中交织着震惊与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那……那你……”

“——但是，”

林金果霍然起身，决绝地打断了他。她几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再开口时，那强装的冷静已然碎裂，流露出压抑太久的哽咽：

“但是叶兴明，我要的不是一个只会默默付出，却连在自己母亲面前承认我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我要的不是一个心里装着我，却还要坐在咖啡馆里和别的女人相亲的人！”

她猛地转身，泪光在眼中闪烁，却被她倔强地禁锢在眼眶里，不肯落下。

“我要的，是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能在我被质疑时毫不犹豫地为我挺身而出挡在前面的人，能在我需要时，理直气壮地向全世界宣告‘这是我爱的人’的人！”

她的声音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却又带着撞人的力道，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似的，往叶兴明心上狠狠砸——每一下都让他心口发紧，连往后缩的念头都生不出来，根本无处可逃。

窗外，机器的轰鸣声依旧，仿佛在为这场迟来的告白奏响背景音乐。而办公室内，两个相识二十年的人，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林金果静静地看着他，这个认识了快二十年的男人，这个在她创业路上给予无数帮助却也带来无数纠结的男人。

“叶兴明，你的爱，究竟是什么？”她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刺他心底，“是能在阳光下紧紧牵着我的手，告诉所有人你的选择就是我？还是……永远只能藏在乡村振兴项目的文件后面，在你母亲满意的目光背后，做一个不能见光的影子？”

叶兴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狂喜被巨大的委屈和恐慌取代。“金果，我不是没有勇气！我只是……害怕！”他声音沙哑，带着哀求，“我妈她身体不好，思想守旧……我怕直接摊牌会击垮她！我更怕……怕你因为我的选择，而承受不该有的压力和委屈！”

“害怕？”林金果轻轻重复这个词，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叶兴明，你害怕的究竟是你母亲的不悦，还是害怕承担起选择我林金果，所需要面对的一切后果？”

她步步逼近，阳光从她身后奔涌而来，为她镀上了一层凛然不可侵犯的金边，身影坚定而遥远。

“在我为了启动资金四处求人、焦头烂额时，是你倾力相助，解决了贷款，却从不敢承认这是为了我林金果！在我为了说服农户加入合作社，磨破嘴皮、踏破铁鞋时，是你以‘工作需要’为名陪我下乡，却从不曾给我们的关系一个名分！在我因质量问题被推上风口浪尖，最需要有人坚定不移地支持时，你却坐在咖啡馆里，去见那个你母亲心中‘合适的姑娘’！”

她的声音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眶泛红：“你说怕我受委屈？可你知不知道，你的犹豫、你的退缩、你那永远给不出的明确承诺，才是让我承受的最大委屈！”

“叶兴明，我林金果放弃一切回乡创业，不是为了找一个需要我依附、等待、甚至需要我隐藏自己的男人！我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立于人前，能在我深陷泥潭时，毫不犹豫地抓住我的手，告诉全世界‘我们在一起’的战友和爱人！”

叶兴明如遭雷击，嘴唇哆嗦着，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显得无比苍白。

“……我错了。”他的声音先于动作发颤，下一秒，滚烫的泪水便砸在林金果手背上——不是无声的哽咽，是带着悔意的、近乎滚烫的宣泄。他慌乱地伸出手，紧紧抓住林金果微凉的手指，进而将她的手整个裹进自己冰凉的掌心，仿佛要将这份触碰刻进骨子里。“金果，我知道错在哪了！”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底没了半分往日的闪躲，只剩真切的灼痛，“我怕母亲反对，怕世俗眼光，更怕给不了你幸福——可我偏偏忘了，最该怕的是让你等我、让你受委屈！我把逃避当保护，却成了刺你最深的刀！”我不该犹豫，不该退缩！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林金果没有抽回手，任由他紧紧握着，感受着他手指的冰凉与颤抖。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悔恨与绝望，她心中那道用理智筑起的高墙，终究难以抑制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叶兴明感受到她没有拒绝，一丝微弱的希望重新燃起。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塞到她手里，语无伦次：

“这…这是我所有的积蓄，虽然不多，但能帮你周转！还有…我已经向领导立下军令状，未来会全力主抓我们本土特色产业的振兴项目，我会用所有的资源和精力，帮你把‘钰果生辉’做大做强！金果，我以前做得不够好，但我会改，我一定改！让我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战斗！”

林金果低头看着那个承载着他全部心意的信封，又抬眸望进他充满真诚与决然的双眼。满腔的委屈与怨愤，在这一刻，竟奇异地开始消散。

她将信封轻轻推回他手中，反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

“叶兴明，我不需要你的钱。我需要的，从来都是你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有！金果，相信我！”叶兴明用力点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失望！”

阳光透过玻璃，将相握的双手照得温暖。林金果看着他，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

“好，”她轻声说，如同一个郑重的约定，“我信你。但叶兴明，我的等待，是有限期的。”

“我明白！”叶兴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拥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他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母亲那关仍需艰难攻克，但他心中充满了为她而战的勇气。

窗外的阳光愈发灿烂，映照着他们眼中重新点亮的光芒，与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