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的气氛在献寿礼环节达到了**。
各房儿孙、亲近的晚辈纷纷呈上精心准备的寿礼,珍珠翡翠、古玩字画、罕见药材……琳琅满目,引得宾客们啧啧称赞,云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
轮到云芷时,她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捧着锦盒或是抬着箱笼,只是带着翠儿,空手缓步走至厅中,对着云老夫人盈盈一拜。
“孙女云芷,恭祝祖母福寿安康,松柏长青。”
她的举动引得众人侧目。
空手祝寿?
这云大小姐是何意?
云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微敛,带着几分疑惑:
“芷丫头,你的寿礼呢?”
云芷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大厅每一个角落:
“回祖母,孙女准备的寿礼,非同寻常,并非金银珠玉所能衡量。”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在场或好奇、或审视、或不解的目光,最终目光落在云文渊脸上,一字一句道:
“孙女今日,欲以此礼,告慰生母苏清婉在天之灵,涤清我云府门楣,以正家风!”
话音一落,满堂皆静!
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停了,所有交谈笑语戛然而止。
告慰生母?
涤清门楣?
这分明是要掀开旧日疮疤!
云文渊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芷儿!
休得胡言!
今日乃你祖母寿辰,岂容你在此放肆!
还不退下!”
“父亲,”云芷毫无惧色,迎上他惊怒的目光,“正因是祖母寿辰,宾客云集,诸位大人、夫人皆是我云府清誉的见证!
有些沉疴旧疾,若不及早根除,只怕日后祸延整个云氏家族!
女儿今日,非是放肆,实是为我云府百年基业,不得不为!”
她言辞犀利,占尽大义,将个人复仇直接拔高到了家族存续的层面,让云文渊一时语塞,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压制。
云老夫人也愣住了,看着厅中身姿挺拔、目光决绝的孙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贵妃派来的宫女坐直了身体,眼中精光闪烁,紧紧盯着云芷。
云芷不再给云文渊阻拦的机会,转身面向满堂宾客,朗声道:
“诸位!
十六年前,我生母苏清婉夫人,于产后体虚,缠绵病榻数月后不幸离世。
外界皆言母亲是病逝,然则,真相并非如此!”
她声音陡然转厉:
“我母亲,实是被人长期下以慢性剧毒‘蚀心草’,谋害致死!”
“哗——!”
大厅内瞬间一片哗然!
谋害嫡母?!
这可是惊天丑闻!
“云芷!
你血口喷人!”
云文渊气得浑身发抖,“证据!若无证据,便是诬陷尊长,家法不容!”
“证据?”
云芷冷笑一声,从翠儿手中接过那个紫檀木盒,高高举起,“证据在此!”
她打开木盒,取出最上面的一份证词,扬声道:
“此乃当年为母亲接生的稳婆孙氏,亲笔画押的证词!
指认继室柳媚儿,买通丫鬟,在母亲产后饮食中,长期投入‘蚀心草’粉末,致使母亲慢性中毒,日渐虚弱而亡!”
她将证词展示给离得近的几位官员家眷观看,那鲜红的手印触目惊心。
不等众人消化这惊人指控,云芷又取出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副本:
“此乃太医院存档,我母亲当年的诊脉记录与用药方剂!
诸位可请精通医理者查验,后期主治太医胡氏,明知母亲体虚有寒症之嫌,却故意重用烈性补药‘赤阳参’,此药与‘蚀心草’寒毒相冲,强行催发气血,实乃加速我母亲死亡之虎狼之药!”
接着,是刘吏目的口录:
“此乃当年太医院吏目刘氏证言,证实柳媚儿曾私下打听‘蚀心草’药性,且胡太医拒绝他人会诊,独揽母亲医治之权!”
人证、物证、旁证,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将柳媚儿毒杀苏清婉的罪行,清晰地勾勒出来!
大厅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抛出的铁证震得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当年温婉善良的苏夫人,竟是如此含冤而死!
而凶手,竟是平日里看似雍容的丞相继室!
云文渊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看着那些证据,仿佛看到了云家声誉崩塌的景象。
他想斥责云芷,想否认这一切,但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任何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柳贵妃派来的宫女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死死盯着云芷手中的证据,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袖。
云芷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知道,火候已到。
她再次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而冰冷:
“柳媚儿恶行,尚且不止于此!”
她取出最后那份嫁妆清单摘录与锦绣阁账目证据:
“我母亲去世后,其所遗嫁妆,本应由我这嫡亲女儿继承。
然柳媚儿把持中馈,多年来肆意侵吞!
这清单之上,五家旺铺,三处田庄,诸多古玩珍奇,皆被她或其心腹暗中掌控,中饱私囊!
这锦绣阁假账,便是明证!”
“毒杀嫡母,侵吞嫁妆!”
云芷目光如电,直射向云文渊,“父亲!如此毒妇,如此恶行,您还要包庇吗?
您还要让她继续玷污我云氏门楣吗?!”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云文渊耳边,也炸响在所有宾客心头!
云文渊踉跄一步,面如死灰。
他知道,完了。
柳媚儿,保不住了。
在如此铁证如山、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再有一丝偏袒,不仅官声尽毁,恐怕连这顶乌纱帽都难保!
他看着厅中那个目光灼灼、步步紧逼的女儿,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