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搬砖 第40章 金石为开

柴房内，灯焰如豆，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鹿笙盘坐在冰冷的土地上，指尖轻捻着一小撮闪烁着微弱白芒的金属性符纸边角料。她的神情专注而沉静，目光落在面前简陋床板上摆放的几样“材料”上：一捧取自废人巷深处、气息沉厚的暗色泥土；几片从食堂泔水中小心挑拣出来、早已枯黄萎缩的灵植碎叶；还有一块她在后山乱石堆里翻了许久才找到的、彻底失去灵光却异常坚硬的青黑色石块。

这些在任何人眼中都与垃圾无异的物事，却是她此刻全部的心血所系，是她验证“古器炼化”之道的微薄资粮。

失败，早已是家常便饭。大多数组合都徒劳无功，能量冲突湮灭，有时甚至会引起细微反噬，让她识海隐隐作痛。但她心志早已磨砺得坚韧无比，每一次失败都被她仔细记录、反复推敲，调整着配伍比例，感知着古器传来的每一丝微妙反馈。

今夜，一个迥异于常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金性锐利，主杀伐革新，以往尝试多辅以木、水等柔和属性以期调和，效果总是不彰。何不反其道而行？以土性之厚重承纳金气之锐，以石意之沉凝固化金芒之散？这并非相生，而是取相克之后沉淀、转化之意，风险更大，但若成，收获或许也非同一般。

她动作极轻，先将那撮金属符屑置于中央，周围缓缓铺上那捧暗沉黑土，最后才将那块青黑色石块小心压覆其上。三者静静接触，气息各异，彼此间并无呼应，仿佛死物。

鹿笙屏息凝神，神识缓缓沉入识海深处，沟通那沉寂的古器，不再是被动请求，而是清晰地传递出“承纳、固敛、转化”的坚定意念。

起初，古器纹丝不动，似乎对这违背常理的组合感到迟疑。

鹿笙并不焦躁，心神如同最沉稳的工匠，一遍遍勾勒着金石埋于厚土、历经岁月打磨而光华内蕴的意象，耐心引导。

渐渐地，古器表面那些日益清晰的玄奥纹路，再次泛起了微光。这一次，光芒不再轻灵，反而带着一种如同山岳般的沉重与压抑感，缓缓笼罩住那三样看似毫不相干的材料。光芒并未急于抽取什么，而是如同无形的大手，带着极大的耐心，开始对其进行着缓慢而坚定的压制与研磨。

鹿笙能模糊地“感知”到，在那奇异光芒的作用下，原本躁动锐利的金气，被沉浑的土意一点点包裹、渗透，那咄咄逼人的锋芒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铁矿，被强行锻打、压缩。而那块青黑石块则散发出极其隐晦的沉凝之意，如同定盘的星斗，稳固着这充满冲突的炼化过程。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对神识的消耗更是远超以往。鹿笙的脸色逐渐失去血色，细密的冷汗从鬓角渗出，但她眼神依旧清明，心中那股“此路或可通”的预感愈发强烈。

就在她感觉神识即将枯竭，眼前阵阵发黑之际——

异变陡生！

那被厚土与顽石紧紧包裹压迫的金属符屑中心，骤然亮起一点极细、极微，却纯粹凝练到令人心悸的白金色光芒！它不再张扬刺目，而是如同被千锤百炼后，褪尽所有杂质与浮华，只剩下最本质、最内敛的精金之华！

古器猛地传来一阵近乎欢鸣的震颤，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锁定那点白金光华，将其攫取而入！

轰！

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精纯、更凝实、兼具无匹锋锐与大地沉厚意味的金行精气，如同决堤洪流，轰然反馈至鹿笙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是如此霸道而精纯，她体内那早已布满裂纹、摇摇欲坠的炼气二层壁垒，在这蕴含着“金石为开”真意的能量冲击下，简直不堪一击，瞬间土崩瓦解！

鹿笙身躯剧震，周身毛孔不由自主地张开，疯狂汲取着柴房中稀薄近乎于无的天地灵气，体内原本迟滞的灵力如同解开了枷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经脉被强行拓宽，丹田气海震荡着向外扩张！

炼气三层，水到渠成！

强大的力量感充盈每一寸血肉，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连墙角老鼠啃噬木屑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神识感知的范围也骤然扩大数倍。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心神，但她立刻以绝强的意志将其压下。《敛息术》被运转到极致，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刚刚突破、尚且不稳的气息死死禁锢在体内，未泄露分毫。

直到境界彻底稳固，奔涌的灵力逐渐平复，她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锐利金芒一闪而逝，随即迅速隐没，恢复成往日那副浑浊、黯淡的模样。

成功了！不仅成功验证了新的炼化思路，提炼出本质更高的能量，更借此一举突破了困扰她许久的瓶颈！

金石虽顽，其性可开！她的道，没有走错！以古器为天地洪炉，以万物为资材薪柴，淬炼打磨，去芜存菁，终能得见真金！

她看向床板上那几样已然灵性尽失、化为凡尘的材料灰烬，心中涌动的不再是单纯的激动，更是一种沉甸甸的、亲手开创道路的笃定与安然。

这一缕精金之气，非是天赐，非是侥幸，是她凭借自身的推演计算、无数次失败的积累，于这微末尘埃之中，亲手点燃道火，锤炼而出！

这条另辟蹊径的“炼己”之道，固然荆棘遍布，坎坷难行，但其方向与权柄，已真切地握于她手中！

她轻轻握紧拳头，感受着经脉中流淌的、远比之前澎湃精纯的灵力，那是真正属于她自身、融入了她意志与心血的力量，是吃下去便再也无法被夺走的根基！

窗外，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晨曦微露。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她走出这柴房，依旧是那个修为低微、毫不起眼的杂役弟子鹿笙。

但躯壳之内，已是蜕去旧茧，焕然一新。

炼气三层，在这宗门之外或许依旧渺小如尘。

但于她自身而言，这却是一座凭借自身力量翻越的险峰，是于无边黑暗中，亲手燃起的、更为炽亮与坚韧的道途薪火。

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

但她道心深处那点灵光，却从未如此刻般，澄澈而坚定。

以万物为材，以古器为凭，炼己身之道。

此路，当砥砺前行。

无声无息，却坚不可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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