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美梦 第5章 宝二爷误闯仙界KTV

朔风卷过琉璃世界，腊月梅花开得疯魔，红得凄艳，白得惨烈，仿佛要将天地间最后一点温存都燃烧殆尽。贾母由鸳鸯搀扶着，立于风雪梅魂之间，身后是贾府满园锦绣，却又似一幅描金绘彩的悲凉长卷，被这漫天碎玉无声侵蚀。

林黛玉裹着银狐轻裘，立在虬枝之下，那雪，那梅，压得她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骤然撕裂雪幕，她以一方素白丝帕死死掩住唇，咳得浑身震颤，咳得花枝乱颤，咳得天地亦为之失色。几片殷红的花瓣沾着帕上刺目的鲜红，飘零着坠落雪泥，宛如点点心头泣血。“咳咳…这花儿…竟也这般…不禁风霜……”她喘息着，字字句句都浸透了寒凉与宿命的哀音。

薛宝钗端然坐在铺了锦褥的石墩上，裙裾如观音莲座般铺展，竟不沾染一丝雪痕冰屑，端庄得令人心折，亦疏离得令人心寒。王熙凤那双丹凤眼，精光四射，扫过满园春色，也扫过人心幽微。她忽地伸手，掐下一朵开得最盛的朱砂梅，看也不看便斜簪在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鬟鬓边，金镯子在她腕上叮当作响，那笑声清亮得刺破雪幕：“拿着！凤姐姐赏你的‘年终花红’！可怜见的小冻猫子！”

宝玉倚着冰凉的山石廊柱，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一个哈欠打得惊天动地，几乎能塞进整个冻硬的鸡蛋。秦可卿袅娜移步，裙裾拂过洁净的雪地，殷勤地凑近，温软的气息带着暖香：“好叔叔，可是乏了？这冰天雪地的，仔细冻着。不如……去侄媳妇房里歇歇？里头有张神仙榻，保管你骨头缝儿都舒坦！”

宝玉昏昏沉沉，被那暖香牵引着，推开了那扇雕花门扉。刹那间，满室光华如金针万道，直刺眼底！一面硕大的古铜菱花镜赫然悬于壁间，镜面幽幽，映照出他睡歪了的赤金发冠，那歪斜的姿态，竟似命运无声的嘲弄——镜框雕着飞凤，赫然是则天大帝的旧物！旁边一方莹润羊脂玉盘，随意盛着个啃得狼藉的苹果核，盘底小篆铭文，竟是赵飞燕的印玺！更有那流云般的鲛绡帐幔，一角沾着抹晕开的、可疑的胭脂红痕，仿佛诉说着杨玉环未干的泪痕……宝玉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凉意直透脊背：“老天爷！这…这莫不是把历朝历代薄命红颜的伤心物件，都搜罗来开了个铺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奢靡与颓败的宿命气息，沉沉压上心头。

忽地，异香弥漫，云雾自金猊兽炉中汹涌而出，瞬间吞没了视线。待云烟稍散，眼前的秦可卿竟已改天换地！七彩流仙裙光华流转，如裁下了天际虹霓，发髻梳成两个俏皮的丸子，手中两支荧光棒正随着某种无声的仙乐疯狂舞动，划出迷离光轨。她笑靥如花，声音甜脆得能滴出蜜来：“当当当当！欢迎光临太虚幻境主题乐园！我是实习导游警幻仙姑，工号九五二七哦！”不由分说，一张洒金花笺塞进宝玉茫然的手中：“新客特惠！薄命司独家判词解读，买一送一，错过后悔三生三世呀！”

宝玉尚未回神，便被警幻引至一处巨大晶壁前。壁上光影流转，无数奇异的字符如流星雨般飞速滑过，光怪陆离，摄人心魄。警幻仙姑纤纤玉指在虚空中一阵飞点，晶壁骤然定格，显出“VIp客户贾宝玉”几个鎏金大字。她回眸一笑，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尊贵的VIp，天意垂青，特为您解锁‘金陵十二钗命运盲盒’！是福是劫，一看便知！”

晶壁光华变幻：

?

林黛玉&薛宝钗：左边一株枯死的虬枝，悬着一条玉带，孤寂地飘摇；右边是茫茫雪野，掩埋着一支金簪，只露出冰冷一点光芒。那些流光字符（弹幕）飞速掠过：“木石前盟！金玉良缘！痴心人押谁赢？速刷灵霄火箭为证！”

?

?

贾元春：华美雍容的贵妃影像骤然褪尽颜色，化作一片死寂的黑白，一行刺目红字弹出：“您的好友已永久下线”。流光字符瞬间如沸水炸开：“娘娘！说好的三千宠爱在一身呢？！”“凤藻宫升职记烂尾了？！”

?

?

王熙凤：画面中一只金灿灿的算盘珠飞跳如急雨，噼啪作响，忽地“砰”一声巨响，整个画面炸成漫天飞溅的碎金！流光字符狂笑不止：“哈哈哈！凤辣子cpU过载烧毁！”“贪心不足蛇吞象，克扣的月钱反噬了吧！”

?

?

贾探春：一只精致的凤凰纸鸢高飞于碧海之上，风筝线却“啪”地脆响，骤然崩断。纸鸢瞬间被狂风卷向无垠海天深处，只余下流光字符的唏嘘：“三姑娘，此去蓬山路远……”“天涯孤旅，海淘包邮解千愁？”

?

?

史湘云：雪地篝火旁，烤鹿肉的铁架醉醺醺地翻倒，油星四溅。流光字符热情洋溢：“醉卧芍药荫，真名士自风流！”“云妹妹，干了这杯忘忧露！”

?

?

妙玉：青灯古佛下，一方无瑕美玉自供桌坠落，“噗”一声闷响，深深陷入污浊泥淖之中，光华尽失。流光字符冰冷刻薄：“心比天高洁，命比纸还薄！”“泥菩萨过江，还嫌江水脏！”

?

宝玉看得一头雾水，茫然挠头：“仙姑姐姐，这…这难道是九天玄女新创的抽象派画风？”警幻仙姑翻了个极其生动的大白眼，恨铁不成钢：“哎哟喂我的宝二爷！您这双富贵眼长哪儿去了？此乃天机处最新研发的‘三界因果大数据推演系统’！精准算命，童叟无欺！”

警幻仙姑忽地旋身，七彩仙裙荡开绚丽光波，手中荧光棒瞬间化作两只小巧的碧玉碟，置于凭空浮现的流云案几之上。她玉指翻飞，竟在虚空奏出铮铮淙淙的仙乐，声音陡然拔高，清越穿云：“灯光！音效！众仙娥准备——接下来是《红楼梦十二支曲》全球首唱会！掌声在哪里？”

?

《枉凝眉》mV：灼灼桃夭之下，宝玉与黛玉追逐嬉戏，衣袂翩跹如蝶。眼看指尖即将相触，大地轰然剧震，落英如血雨纷飞，咫尺顿成天涯！流光字符叹息如潮：“月老啊月老！您老牵的怕不是红线，是劣质橡皮筋吧？”“这桃花劫，渡得肝肠寸断！”

?

?

《恨无常》舞台：元春身着华美到令人窒息的凤冠霞帔，却踩着铿锵鼓点，悲愤唱起RAp：“二十载深宫辨是非~凤藻恩荣转眼灰！”最后一个尾音未绝，整座辉煌舞台轰然坍塌，烟尘弥漫。流光字符汹涌刷屏：“娘娘走好！”“道具组！扣光你们三千年蟠桃！”

?

?

《分骨肉》场景：探春独立于巨轮甲板，狂风掀起她孔雀蓝的斗篷，她对着滔天巨浪哭唱：“爹娘啊！再爱女儿一次吧！”飓风无情卷来，竟将她精心绾起的发髻连同那支象征身份的赤金凤钗一同掀飞，长发如墨云狂舞。流光字符哭笑不得：“好一个乘风破浪的姐姐！”“三小姐，新发型……很前卫！”

?

?

《聪明累》名场面：王熙凤脚踏金光闪闪的琉璃砖，一边十指翻飞拨打金算盘珠声如急雨，一边足下踢踏舞步踩得地动山摇，烈焰般的裙摆旋成怒放的血色牡丹！突然，她怀中那本厚厚的洒金账册无火自燃，金焰腾空！流光字符幸灾乐祸：“快看！凤姐的KpI原地爆炸啦！”“贪心火，终究烧了自己身！”

?

贵宾席上，宝玉怀抱一盏剔透水晶盏，里面盛着名为“千红一哭”的琼浆，色泽如晚霞泣血。他猛吸一口，咂咂嘴：“名字悲悲切切，滋味倒像人间那软糯香甜的芋圆**？”又端起另一杯“万艳同悲”的玉液，浅尝辄止，俊眉一挑：“咦？这爽冽之气，莫不是兑了那凡尘八二年的陈年雪碧？”侍立左右的霓裳仙女们闻言，个个气得粉面飞霞，柳眉倒竖，娇声齐嗔：“二爷好没见识！此乃瑶池万年蟠桃精魄所酿，采九天清气凝结的琼浆玉露！您…您这凡胎俗眼，不识真仙味！”莺声燕语，却字字扎心。

警幻仙姑见宝玉浑浑噩噩，眸光一闪，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入一处珠帘低垂的幽秘静室。四壁光晕流转，奇香愈发浓郁。“嘘——”她竖起一根玉指抵在唇边，眼波流转如春水，“仙界新贵专属福利——‘情天恨海深度体验课程’！包您参透这世间最**蚀骨的滋味！”言罢，玉手一挥，晶壁上骤然光影迷离，大片暧昧的马赛克如潮水般涌动、旋转、重组……隐约间，袭人温婉、晴雯娇俏的q版头像竟在迷离光影中若隐若现，姿态妖娆！宝玉如遭雷击，“啊呀！”一声惊叫，手中那盏“千红一哭”的水晶盏脱手飞出，琼浆玉液泼洒一地，映着满壁妖异光影，惊得他魂飞魄散：“天啊！这…这成何体统！我们怡红院里，可是日日扫黄打非，规矩森严的！”

“朽木！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警幻仙姑瞬间变了脸色，方才的巧笑倩兮荡然无存，柳眉倒竖，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手中的玉质教鞭被她狠狠掼在地上，“啪嚓”一声脆响，竟断成两截！仿佛是她最后一丝耐性也随之崩断。她胸口剧烈起伏，七彩仙裙无风自动，裹挟着雷霆之怒。就在这死寂的刹那，宝玉脚下的云纹地砖猛然炸裂！数名青面獠牙、手持钢叉的狰狞夜叉，簇拥着几个举着“三界差评投诉司”惨绿牌子的海鬼，裹挟着腥风与硫磺气息，自那无底裂渊中咆哮跃出！为首夜叉声如破锣：“奉旨！拘拿亵渎仙机、冥顽不灵之蠢物贾宝玉！”

宝玉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公子仪态，抱头便朝那扇雕花门狂奔，心胆俱裂，口中胡乱喊着：“娘亲！老祖宗！救命啊——！”生死关头，竟被那高高的朱漆门槛狠狠一绊——

“咚——！”

一声闷响，混杂着骨肉撞地的痛楚呻吟。宝玉狼狈不堪地从冰凉坚硬的紫檀木床榻底下滚了出来，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门扉“哐当”一声被撞开，袭人惊慌失措的脸庞映入眼帘：“我的好二爷！您这是怎么了？梦魇了？还是……又犯了夜游症？”话音未落，窗外恰传来一声清泠泠、却又浸透了冰雪寒意的冷笑，穿透薄薄的茜纱窗棂，直刺入宝玉耳中：“哼！还能为何？定是那梦里，不知又去会了哪位绝色的‘神仙姐姐’！乐不思蜀，才跌得这般狠吧？”字字句句，酸楚刻骨。宝玉揉着几乎摔成八瓣的、钻心刺骨的屁股，听着黛玉那含沙射影的诛心之语，再忆起幻境中那番惊魂动魄，满腹委屈与后怕翻江倒海，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神仙姐姐？哪里有什么神仙姐姐！倒是一群凶神恶煞的‘群演夜叉’，险些把魂儿都吓飞了去……呜……”

太虚幻境那流光溢彩的后台，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晶壁上“客户满意度”一项，鲜红刺眼的“零”字触目惊心。警幻仙姑俏脸含霜，一把抓起案上那卷记录宝玉全程表现的玉简，“嗤啦——嗤啦——”几下撕得粉碎，玉屑如雪片纷飞！“废物！简直是本仙姑带过最差最蠢的一届男主角！”她气得浑身发抖，七彩仙裙的光晕都黯淡了几分，“天书般的判词他当抽象画！仙乐纶音他当打榜口水歌！连…连本仙姑苦心安排的‘情劫预演教学片’，他都能认成是扫黄打非！”她纤纤玉指戳着虚空，仿佛要戳穿那不成器的孽障，“蠢钝如猪！冥顽不灵！简直气煞我也！”

旁边捧着账簿的绿衣小仙娥战战兢兢，声如蚊蚋：“仙…仙姑息怒…只是…宁荣二府年终‘气运功德考核表’…司命星君那边…催得紧……”她话未说完，已被警幻凌厉的眼风扫得噤若寒蝉。

警幻仙姑颓然跌坐在云锦宝座上，以手支额，玉指深深插入发髻之中，那精心梳就的丸子头都散乱了几分。她闭着眼，长长地、无比疲惫地叹息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三界的无奈与绝望：“罢了…罢了…朽木粪土，不堪造就！直接判他——不及格！大红朱批备注：此子顽劣不堪，灵窍尽塞！建议速速打回娘胎，回炉重造！”

云阶下的仙侍们垂首屏息，偌大的幻境后台，只闻警幻沉重而压抑的呼吸，以及那撕碎的玉简残片落地的微响，一声声，敲打在死寂里，也敲打在贾府那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千疮百孔的繁华命脉之上。

此刻，那跌坐在怡红院冰凉地砖上、兀自揉着痛处的贾宝玉，尚不知晓自己方才错过的，哪里是什么香艳旖旎的幻境教程？那分明是警幻仙姑以无上仙法，为他、为这满门锦绣簪缨的贾府，提前奏响的一曲——全员覆灭的、血色淋漓的终焉丧钟！那盲盒里冰冷的判词，那仙曲中破碎的影像，那一盏打翻在地的“千红一哭”……早已将结局，血淋淋地写在了命运的扉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