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美梦 第59章 柳丝情仇大观园

四月清晨的露珠还缀在柳叶尖上，像是老天爷不慎洒落的珍珠，在初阳下闪着凄美的光。宝钗的首席助理莺儿踏着细碎的步子，身后跟着刚从戏班转来的蕊官。那蕊官生得一副水灵模样，眼波流转间尽是未经世事的纯真。

“莺儿姐姐，你瞧这柳条儿多可人疼！”蕊官轻呼，纤指拂过垂落的柳丝，“嫩得能掐出水来，倒像是特意为咱们宝姑娘备下的。”

莺儿停下脚步，水绿色的裙裾在春风里轻轻摇曳。她仰起脸来看那万千柳条，眼底涌动着难以自抑的痴狂：“是啊，这样好的柳丝，若不编作花篮，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宝姑娘近日正缺个放置诗笺的器物...”

于是两个姑娘纤手翻飞，如蝶戏花丛般采摘柳枝。她们不曾看见，不远处的老柳后，一双因愤怒而泛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一切。那是春燕的姑妈——大观园里掌管绿化的老婆子，此刻她的心像是被浸在醋海里，酸涩得发疼。

“天啊！这些娇贵的柳条可是我日夜呵护的心头肉啊！”她在内心呐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宝钗房里的莺儿，平日里看着知书达理，怎地这般不知好歹？莫非我这老婆子的心血就活该被糟蹋么？”

她原想冲上前去理论，可一想到宝钗在府中的地位，脚步就像灌了铅般沉重。正自煎熬时，恰见侄女春燕巡查到此，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上心头。

“死丫头！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老婆子一把拧住春燕的耳朵，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就眼睁睁看着外人作践咱们的柳条？你这个月的月钱还想不想要了？”

春燕疼得泪花直转：“姑妈，那是宝姑娘房里的莺儿姐姐啊...”

“我管她什么莺儿燕儿！”老婆子气得浑身发抖，“吃着我家的饭，砸着我家的锅，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说着竟抄起扫帚，不管不顾地朝春燕身上打去。

却说怡红院中，麝月正在主持晨会。因袭人告病，她临时担起主管之责。只见她身着淡紫色比甲，眉宇间凝着一抹轻愁，恰似那雨中丁香，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突然门帘被猛地掀开，春燕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发鬓散乱，脸上犹带泪痕，活脱脱一朵被暴雨摧残的海棠花。

“麝月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春燕扑倒在麝月跟前，声音破碎如秋叶，“我姑妈她...她简直不把我当人看！明明不是我做的错事，偏要让我背这个黑锅...”

麝月轻轻扶起春燕，取出手帕为她拭泪，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好妹妹，你慢慢说，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是谁给了你委屈受？姐姐定为你讨回公道。”

待春燕抽抽噎噎地说完，麝月那双似水明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她沉吟片刻，轻声道：“既然有人不守规矩，也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了。”随即唤来小丫头，吩咐道：“去，传我的话——就说是平儿姑娘说的，立刻将闹事的婆子开除出大观园编制！”

这话传到柳叶渚时，那老婆子正坐在石凳上生闷气。听得消息，她顿时面如土色，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软软地瘫坐在地。

“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捶胸痛哭，踉跄着找到莺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抱住莺儿的腿，“莺儿姑娘！是我老糊涂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糊涂老婆子一般见识...求求您，帮我求求情吧！”

莺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不知所措，连声道：“阿姨您快起来，这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逼您做什么呢...”

最后还是袭人拖着病体前来调解。她苍白的脸上带着倦容，声音轻柔如春风拂柳：“都是自家人，何苦闹到这步田地？依我看，这件事就此揭过罢。”说着又转向老婆子，“只是您往后也该改改这脾气，园子里的花木固然重要，可姐妹情分难道就不重要了么？”

晚间在怡红院西厢房里，众丫鬟聚在一处说话。晴雯斜倚在绣墩上，一手支颐，冷笑道：“要我说，就该让那些婆子们也来体验体验咱们的辛苦。她们整日里闲着无事，可不就琢磨着如何找茬么？”

宝玉不知何时也来了，坐在窗边若有所思。他拾起一截柳枝，轻轻抚摸着，忽然长叹一声：“你们说，这柳条有什么错呢？生得美是它的错么？被折下来编成花篮，又是它愿意的么？”

众丫鬟纷纷丢给他白眼，麝月更是忍不住嗔道：“二爷又来说这些痴话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对错，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罢了。”

是夜，大观园规章制度修订小组成立了。烛光下，几个执事丫鬟伏案疾书，商讨着《关于规范园区植物采摘的暂行规定》、《婆子绩效考核补充细则》、《论如何有效预防指桑骂槐行为》...

而那只引发风波的柳条篮，此刻正静静地摆在蘅芜苑的博古架上，在月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光泽。宝钗回来后一眼就看见了它，唇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手艺倒是精巧，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听说差点赔上一个人的差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位未来的宝二奶奶。她轻轻抚过柳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怜惜，又似是无奈。窗外，柳条依旧在春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未了的情缘。

这场因柳条而起的风波，表面上已然平息，却在每个人心中都投下了涟漪。大观园中的爱恨情仇，就如同那缠绵的柳丝，剪不断，理还乱，在春光里继续滋长着、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