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虚无,并非黑暗,而是过度充盈的光怪陆离。
塔莉亚的意识如同被抛入万花筒的尘埃,在破碎的色彩和毫无意义的几何图形中翻滚、沉沦。时间失去了刻度,空间失去了方向,唯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而浩瀚的“存在感”包裹着她,仿佛沉入一片由纯粹概念构成的海洋深处。
生理上的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眩晕和剥离感。她感觉自己正在被“解读”,每一个念头,每一段记忆,甚至那些她自己都已遗忘的情感碎片,都化为了无形的数据流,融入周围奔腾不息的光之河流,被那些巨大的、漠然的阴影无意间浏览,然后又毫不在意地抛弃。
【…稳定…需…稳定…】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她几乎要彻底涣散的意识边缘闪烁。
是Waywalker。
它的声音不再是平直的电子合成音,而是充满了杂讯和扭曲,仿佛信号极差的古老电台,在这片法则异常的区域艰难地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行。
这丝微弱的联系成了塔莉亚意识的锚点。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神经,将几乎要弥散的精神强行拽回些许。
“Way…walker…”她试图在脑中回应,却发现连思维都变得滞涩无比,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
【…核心…功率…5%…维生…最低…结构损伤…37%…无法…修复…】
Waywalker的汇报依旧破碎,但传递的信息足够清晰:她们的情况糟糕透顶,只是勉强没有立刻解体或死亡。
塔莉亚艰难地转动眼球,透过剧烈震颤后逐渐平稳下来的观察窗向外望去。
外面,不再是熟悉的星空。
翠星誓约号仿佛一艘真正的古舟,漂浮在一条宽阔无垠、缓缓流动的“河流”之畔。这河流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难以想象的、流动的发光符号、不断生灭的几何结构、以及无法理解的复杂光带汇聚而成。它们安静地流淌,散发出古老而磅礴的气息。偶尔有巨大的、半透明的、形态难以名状的阴影从河流深处缓缓掠过,其体积之大,远超任何已知的星舰或星体,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扭曲着周围的光线和感知。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南北。空间的概念被彻底颠覆,塔莉亚只能依靠翠星誓约号自身的坐标系统来勉强确定一个“方向”,但她深知,这或许只是在这片诡异维度中自我安慰的错觉。
她低下头,看向怀中。
那块幽蓝的金属碎片,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暗斑驳,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轻轻一碰,边缘便簌簌落下一些金属粉末。内部那丝曾带给她温暖和指引的“守护”涟漪,已然彻底消失,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残留。
为了最后那惊天动地的偏转与超载,它燃尽了自己的一切。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空落感攫住了塔莉亚。它不仅仅是工具或钥匙,更像是一位沉默的同伴,一位在最后时刻牺牲自己为她开辟生路的守护者。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残骸收起,放入贴身的口袋,仿佛这样能留住一丝逝去的余温。
就在这时,右臂的权柄脉络传来一阵细微的、奇异的悸动。
并非疼痛,而是一种…轻微的吸吮感,又像是共鸣前的预热。她下意识地再次尝试延伸出感知,这一次,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的“视线”再次投入那片浩瀚的信息光河。
庞杂、混乱、浩瀚无垠。无数信息碎片如同亿万颗同时闪耀又湮灭的星辰,冲击着她的感知。她无法理解其中任何一段完整的信息,那远超她大脑的处理极限。但就在这无尽的混沌中,她偶尔能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的“碎片”。
那可能是一段无法辨认的悲怆旋律的残响;可能是一幅破碎的、描绘着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巢穴的壁画光影;可能是一串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学公式的一角;甚至可能是一缕转瞬即逝的、属于某个未知存在的情感——绝望、狂喜、或是彻底的漠然。
这些碎片无法提供任何知识,却让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这片维度所承载的、难以想象的重量和时间跨度。
而右臂的权柄脉络,就如同一条纤细的根须,试图从这片信息的海洋中汲取着什么,又或者,正在被这海洋缓慢地同化和改变。
【…检测到…环境能量…尝试…转换…效率…0.0001%…危险…】
Waywalker再次发出警告。它试图利用环境中的能量补充几乎枯竭的飞船能源,但效率低得可怜,且过程充满风险,极易引发不可预知的反应。
塔莉亚收回感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绝望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她们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奇迹。现在,必须想办法生存下去。
“Waywalker,优先清单。第一,维持维生系统最低功耗运行。第二,尝试修复通讯系统,哪怕只能接收,无法发送。第三,扫描附近…呃,‘区域’,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安全点’或者资源点,基于已知物理法则无法解释的除外。”塔莉亚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重新燃起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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