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山的晨雾在日头升高后渐渐消融,玉阶上的露珠被晒干,只余下淡淡的水痕,像是谁哭过的泪痕。通往主殿的回廊里,各派代表的脚步声、低语声渐渐稀疏,大多已入殿等候,只剩下零星几人还在低声交谈,气氛依旧带着几分凝重。
蓬莱派的队伍停在廊下,霓漫天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穗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笙箫默身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侧头看向姜明,眼中带着一丝征询:“夫君,有件事,我想跟师傅说一声。”
姜明心中微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笙箫默,见他正与一位长老说着什么,白衣广袖在风里轻轻飘动。他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霓漫天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快步走到笙箫默身边,待他与长老谈完,才轻声唤道:“师傅。”
笙箫默转过身,见是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怎么了?还有事?”
“是。”霓漫天咬了咬唇,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捧着递到笙箫默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师傅,这是蓬莱世代守护的浮沉珠。爹爹说,如今六界不宁,单凭一派之力难以护住神器,不如交由长留保管,也能让它在正道手中发挥更大作用。”
锦盒上雕刻着繁复的海浪纹,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盒内虽未打开,却隐隐有莹白的光晕透出,正是十方神器之一的浮沉珠。
笙箫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低头看着那锦盒,又抬眼看向霓漫天,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你父亲同意将浮沉珠交出来?”
要知道,当年霓千丈与长留商议时,宁可让女儿与姜明联姻,也要将浮沉珠留在蓬莱,态度坚决得近乎固执。如今霓漫天竟主动献上,这转变未免太过突然。
霓漫天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带着几分郑重,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是爹爹的意思。他说,天尽头一战后,各派实力折损,若神器分散,迟早会被巫神教或七杀派觊觎。长留是正道之首,由尊上和各位长老看管,总比留在蓬莱稳妥。再说,此次联军前往天狼山,多一件神器在手,也多一分胜算。”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其实这并非全是父亲的意思。昨夜她与姜明商议时,看着那枚静静躺在锦盒中的浮沉珠,突然觉得与其让它成为蓬莱的负担,不如交出去。爹爹虽未明说,但她知道,蓬莱如今最需要的是安稳,而非握着一件可能引来祸端的神器。只是这话,她不能对笙箫默明说。
笙箫默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眼神坦荡,不似作伪,心中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深思。他接过锦盒,入手微凉,盒身的海浪纹硌着掌心,像是在提醒着这件神器的分量。
他低头摩挲着锦盒,突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你父亲倒是……看得通透。”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霓漫天,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只是这浮沉珠意义重大,你确定要交出来?”
“确定。”霓漫天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蓬莱虽小,却也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能为正道尽一份力,是蓬莱的本分。”
她的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父亲得知她的决定时,虽未反对,却也叹了口气,只说“你长大了,自己做决定就好”。她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只觉得此刻握着神器的手,比扛着蓬莱的重担还要沉重。
笙箫默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这孩子怕是担心蓬莱实力不足,护不住神器,才出此下策。他掂了掂手中的锦盒,突然压低声音:“这珠子你先收好。”
霓漫天一愣:“师傅?”
“别急着交。”笙箫默的目光扫过殿内,声音压得更低,“等会儿大会开始,各派代表都在场时,你再献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想啊,如今持有十方神器的可不止蓬莱一家。若是看到蓬莱主动将神器交由长留保管,那些手握神器却犹豫不决的门派,是不是也该掂量掂量?”
霓漫天恍然大悟,心中一阵轻松,又有些佩服师傅的深谋远虑。她原以为交出神器只是尽一份力,没想到还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她连忙点头:“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指点。”
“你能有这份心就好。”笙箫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了许多,“只是记住,交出神器是情分,不是本分。长留不会因为你们交了珠子就苛责,也不会因为你们不交就疏远。蓬莱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像是一股暖流,淌过霓漫天的心田。她眼眶微微发热,低头道:“弟子明白。”
回到姜明身边时,霓漫天脸上的紧张已散去不少。姜明见她神色轻松,好奇地问:“跟师傅说什么了?”
“没什么。”霓漫天笑了笑,将锦盒重新藏回袖中,“就是跟师傅说,蓬莱会全力支持联军,师傅夸我们懂事呢。”她没有说浮沉珠的事——倒不是信不过姜明,只是觉得这事还是等交出去了再说更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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