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山的云雾总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缥缈,可今日的绝情殿上,连云海翻腾都透着几分沉郁。诛仙台边缘的青石被岁月磨得光滑,白子画的玄色道袍垂落其上,衣袂被山风掀起又落下,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断念剑斜插在身旁的石缝里,剑穗上的琉璃珠被风拂得不停摇晃,细碎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台面上回荡,像是在叩问着什么。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自天尽头回来后,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蒙上了化不开的阴霾。
世尊摩严的身影第三次出现在殿门口,厚重的脚步声在石阶上顿了顿,终究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身离去。白子画没有回头,耳廓捕捉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他知道摩严想说什么,无非是清算蜀山余孽、整肃六界秩序,可这些曾经被他奉为圭臬的“正道”,此刻听来却只剩刺耳。
“道在我心,而非天道。”江潇自爆前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反复刺着他的道心。他想起自己为了守护“天道大义”,亲手将犯错的弟子逐出师门,想起为了平衡六界势力,对妖魔的杀戮从不手软,甚至想起当年对花千骨的严苛,何尝不是在恪守着某种被定义的“正道”?
可江潇的存在,像一面骤然砸来的明镜,照出了他道心深处的裂痕。那裂痕里,藏着对“大义”的怀疑,对“天道”的动摇,甚至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
“师傅。”
一声轻唤打破了沉寂。花千骨端着描金茶碗,小心翼翼地踏上诛仙台,白裙扫过石阶上的薄霜,留下浅浅的痕迹。她看着师傅挺直却落寞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天这么冷,您已经站了很久了,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白子画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像结了层冰:“你都知道了?”
花千骨点点头,将茶碗递到他手中。瓷碗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却暖不透他心底的寒凉。她望着师傅鬓角新添的几缕银丝,轻声道:“轻水姐姐回蜀山了,云隐师兄说……说江大哥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白子画低头看着碗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倒影里,眉峰紧锁,眼底藏着连自己都看不懂的迷茫。他突然抬眼,看向花千骨,问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突兀的话:“小骨,你说,何为天道?
花千骨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师傅如此迷茫的样子,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眸里,此刻竟盛满了困惑。她攥紧了衣袖,认真地想了想,轻声道:“弟子以为,天道应该是公正的,是保护好人,惩罚坏人的。”
“公正……”白子画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苦涩,“可若天道本身便是错的呢?
花千骨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她只知道,江大哥那样会在她遇险时出手相助、会为蜀山安危奔走的人,不该落得自爆而亡的下场。
白子画将茶碗放在石台上,茶水晃出浅浅的涟漪,像他此刻的心绪。他重新握住断念剑,剑柄的冰冷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反而让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罢了,你先下去吧。”
花千骨望着师傅依旧挺拔的背影,心中一阵抽痛,却只能轻轻应了声“是”,转身离开。走到诛仙台边缘时,她忍不住回头,看见师傅拔出断念剑,剑光在晨雾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前方那块矗立了千年的试剑石,应声裂成两半。
石屑纷飞中,白子画的身影孤绝如峰。他望着断裂的巨石,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那是对天道无声的质疑,是对自我道心的叩问,更是一种积压了千年的压抑,在这一刻,随着剑气悄然释放
而七杀殿的幽暗与长留的清冷截然不同。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满墙的骷髅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桀骜。
杀阡陌斜倚在王座上,猩红的衣袍拖曳在地,与黑金镶嵌的王座形成刺目的对比。他指尖转着那柄白玉折扇,扇面上的凤凰在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展翅欲飞。
单春秋躬着身站在殿下,灰袍上沾着些许风尘,语气里带着邀功的得意:“圣君,那大黑天果然按照您的吩咐,带着巫神教的人去骚扰长留边境了。长留派的弟子应对,双方已经交过三次手,各折损了十数人。”
杀阡陌“呵”了一声,折扇在掌心敲出轻响:“做得不错。”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让他们继续闹,最好能把白子画引出来。本座倒要看看,他还能装多久的清高。”
“是。”单春秋顿了顿,迟疑道,“只是圣君,那大黑天野心昭然若揭,我们真要助他占领凡俗界?依属下看,此人狼子野心,留着终是祸患。”
杀阡陌突然嗤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凡俗界?他也配?”折扇“啪”地合上,指着殿下的单春秋,“等本座集齐十方神器,复活琉夏,第一个就灭了他巫神教。一群从阴沟里爬出来的丑东西,也敢跟本座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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