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斋异闻录 第七十五章 案难断

宋雪凝猜测宋正卿不愿意正视父母之死。

或者宋正清知道父母之死的真相，但是不愿意跟她说，害怕她受牵连。

不管如何，她要自己挖开这段真相。

而贺氏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宋雪凝在家休息了几天，等到赵万贯头七那天便备了薄礼，再次登门赵府悼念亡者，慰问未亡人，说赵万贯是忘忧斋的大主顾。

然而，宋雪凝连赵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管家一脸为难地挡在门口：“宋姑娘，我家夫人说了，夫人因夫君亡故，心中悲痛，日日以泪洗面，实在无力会客。还请宋姑娘改日再来吧。”

“我只是想与贺夫人说几句话，或许能帮她找出些赵老爷致死真相的线索。”

门内传来贺氏冷漠的声音：“不必了。我夫君是冲撞了鬼神，才遭此横祸，此乃天谴，非人力可为。宋姑娘不必再为此事费心，请回吧。”

说罢，大门在她面前合上。

吃了个闭门羹的宋雪凝回到忘忧斋。

她知道，单凭自己已难有突破，必须借助官府的力量。

她打算前往京兆尹府求见王铭。

李婉儿听闻后，立刻表示：“我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贺氏还能如何狡辩！”

京兆尹府内，王铭将二人迎入书房。

宋雪凝神色郑重，先是敛衽一礼：“王大人，在商议案情之前，雪凝有一事，必须向您致歉。”

王铭有些意外：“宋姑娘何出此言？”

宋雪凝道：“此前青鸟镜一案爆发，兄长蒙冤入狱，我心急如焚，曾听信坊间一些无稽传言，误以为大人您是因嫉妒兄长诗才，趁机打击报复。如今历经数案，方知大人秉公执法，一心为民，是难得的清正官员。往日误解，实属雪凝无知，还请大人海涵。”

王铭先是一愣，随即恍然，不由得苦笑一声，摆了摆手：“原来是这等陈年旧事。本官为官多年，若要在意这些闲言碎语，早就气死多少回了。宋姑娘不必挂怀，你兄妹二人情深，当时情急之下有所误会，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如果姑娘你不提的话，我也不知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态度豁达，并未计较。

宋雪凝这才切入正题，神色转为肃然：“多谢大人体谅。今日前来，实为贺氏一案。王大人，贺氏借鬼杀人，其心可诛。如今她闭门不出，显然是心中有鬼。不知大人能否传唤贺氏到京兆尹府问话？即便不能立刻定罪，也能敲山震虎，令其自乱阵脚。”

王铭闻言，面露难色，在书房内踱步，最终长叹一声：“宋姑娘，你所言在理。但此案，唉，按你所说，案情虽已明朗，但这‘借鬼杀人’之说，实在有悖常理，难以录入卷宗，更无法呈交刑部。若以此为由提拿贺氏，非但难以服众，只怕我京兆尹府，连同朝廷法度，都要沦为天下笑柄。”

他语气沉重：“律法能断人间是非，却难以裁定鬼神之过。而且之前赵万贯花了大价钱，给贺氏捐了一个诰命在身。如今无凭无据，本官实在难以贸然传唤一位有诰命在身的官眷啊。”

宋雪凝心想，这赵万贯对贺氏倒是不错，可见并非负心薄幸之徒，更足以证明贺氏恶意陷害。

李婉儿气得直跺脚，小脸通红：“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逍遥法外吗！这个女人的心肠比蛇蝎还毒！”

……

从京兆尹府出来，宋雪凝与李婉儿相视无言。

回到忘忧斋没多久，柳青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手中捧着一卷线装册子。

册子以油布包裹，边角已然残破。

“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柳青大声道。

看来是好东西，宋雪凝心想。

“我今日去了国子监的书库，本想查查是否有关于同心柳异闻或者古老诅咒的记载，结果翻到了这个！”

她将油布包裹放在桌上，轻轻展开，露出里面那本手抄本。

字迹是略显潦草的簪花小楷。

“这是一份前朝地方野史的手抄杂录，里面记载了断肠柳的故事，和之前宋大哥看到的故事基本情节一样，但女方的身世大不一样！”

宋雪凝和宋正卿立刻围拢过来，李婉儿也好奇地凑上前。

柳青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句道：“你们看这里记载，许琳琅，并非平民之女。她的家族，乃前朝祝由科一脉的旁支后裔。”

“祝由科？”宋雪凝蹙眉，她曾经见过这个名词，却印象不深。

宋正卿介绍道：“祝由科，据传是一种融巫、医、咒、祈于一体的秘术，能沟通天地鬼神，借力而行，玄妙非常。但因其术法诡谲莫测，早在前朝中期便被朝廷列为禁术，传承几乎断绝。”

柳青说：“这手抄本上含糊提及，许家虽已没落，避世而居，但族中女子仍传承着某种古老秘法。魏谦的背叛，伤透了许琳琅的心，于是她动用秘术力量，她的殉情，可能是一种诅咒的仪式？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何她的怨念能如此强大，历经百年不散，甚至能附着于柳树。”

如果这些记载是真的，许琳琅不仅仅是一个痴情殉情的可怜女子，她还牵连着幽深神秘的祝由科传承。

宋雪凝翻阅着那残破的手抄本，心想：父母，会不会也和祝由科有关呢？

柳青的话打断了众人的思绪：“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

原来，柳青府上一位负责采买的婆子，与赵万贯家一个老仆是远亲。

今日那老仆与她闲聊，说贺氏带着她那表兄去同心柳下发誓，若敢负心，便如她前夫一般下场。

“这贺氏是想用同样的法子去捆住她的表哥？”李婉儿道。

柳青道：“也可能是她想连表哥也杀了，这样就没人分钱了，赵万贯的万贯家财就是她一个人的。”

宋雪凝的眼中骤然一亮。

无论是什么目的，贺氏的这个行动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一个内心充满破绽的人，是最好攻破的。

宋雪凝斗志昂扬地站起来说：“如果我们能拿住她蓄意杀人的铁证，让她从一个受鬼神庇佑的可怜人，变成一个即将被律法制裁的阶下囚。她的心防，自然会不攻自破。我们就可以向她打听更多同心柳的秘密了。”

“可我们没有证据啊！”李婉儿说。

宋雪凝微笑着看向众人：“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是我们有证人。”

她转而望向窗外，望向了京城最繁华的烟柳之地。

“那个被贺氏买通的青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