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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乡关之故土难离 日暮乡关之故土难离(12)

作者:流河砂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0-24 14:52:38

李老师默默地点点头,半响:这孩子太苦了!

阿良和阿星更是听得一头的雾水:快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江看看阿星和阿良,轻声说道:李芬是被拐卖到这里的。

啊?!!阿良和阿星一声低呼。

你们知道吗?李芬的身上,是全身!全是一条一条长长的伤疤,那都是她每次逃跑被抓回来后,她公公用烧红的火钳烫下的烙印!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把李芬的遭遇一点一点的讲给大家听。

沉默。

深重的沉默。

半响。

操!阿良重重地简短地吐出一个字,便不再说话。

阿星默默地低头,将手里的树枝折了又折,折了又折。

李芬现在公婆和老公都不在了,她已经自由了。李老师低声说:她可以也应该带着她的孩子们离开这里了。

她不会离开这里!江低沉地说道:最起码不是现在。即使我劝她也不会有用的,因为她还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你们想想,从当初的花季少女,到现在的这副模样,她如何面对自己?又如何去面对自己的父母和亲朋?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幸福。李老师低声喃喃到:真希望她能永远这样下去!

江抬起头,深邃的夜空,满天星斗。一钩残月挂在崖顶。

她会的。江轻轻说道。

第二天上午,江在给四年级的学生上语文课的时候,在傍边给五年级的学生上数学课的李老师,忽然停下讲课。他走到江的身边,轻声叫了一声:江!然后往食堂那边指了指。

江看过去,李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食堂里忙活着孩子们的中餐了。

她已经敢进学教室了。李老师兴奋地低声说。

江对李老师微微一笑:她会好的!

李老师高兴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讲课。

下午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李芬又来了。她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里。大家都不动声色地讲着自己的课。江在讲课的期间,他的目光会不时轻碰李芬的目光,然后两个人会给彼此一个浅浅的微笑。

下午放学前的五分钟,李老师让大家都停下教学。

同学们,你们都坐拢点,坐到中间来。李老师有事情要讲!李老师的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孩子们闻言,哗啦啦地挤了过来。

同学们,慢点!慢点!阿星老母鸡般地张开双臂,大声喊着。

眼前,孩子们一双双忽闪忽闪的黑眼睛,如同夜色中的海,迷茫而深邃。

李老师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最近新来的这几位老师,(说到这里,李老师转头看看江,阿星和阿良。江,阿良和阿星微笑着冲大家摇摇手。)你们大家也都早已经熟悉了。他们都是你们阿云老师的朋友。其中有些同学也已经知道了,阿云老师请她的这些朋友们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帮我们在山前的崖壁上,建一个楼梯。楼梯建好后,同学们上学放学,就再也不用一个个像猴子般提心吊胆地爬古藤了。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李老师开心地笑着,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建楼梯的材料明天上午会运到仙人崖,到时候需要我们高年级的同学们去搬运这些材料。那我们四五六年纪的同学们,家在这边的同学,七点钟在学校集合。家在山下的同学,七点半钟在崖下集合。等两边的同学汇拢了,然后大家一起去仙人崖。到时候,我会和阿良老师领头,江老师和阿星老师会在后面负责压阵。我们这一次下山,要在山下露营一个晚上,同学们今天放学回家后,要记得把这个情况告诉你们的家人,免得他们担心。然后一二三年纪的同学,明天和后天这两天,先要完成老师今天布置给你们的作业,然后预习下一课。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同学们异口同声。

好!李老师微笑着:那同学们,现在我们请江老师为我们讲几句话,好不好?

好!稚嫩的童声响亮而整齐,然后是热烈的掌声。

江微笑着站起来:同学们,谢谢你们的热情,明天要辛苦大家了。这个楼梯,是你们的阿云老师捐建的。我希望,同学们都能向你们的阿云老师学习,长大以后,能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你们力所能及的帮助。你们可以做到吗?

能!依然是响亮而整齐的稚嫩的童声。

很好,谢谢!江依然微笑着:另外,在这里,我要提醒同学们,明天搬运的时候,大家一定要听从老师的安排,老师让你们搬什么你们就搬什么,要量力而为,搬不动的东西千万不要硬搬。路很不好走,大家一定要小心!大一点的同学,一路上要照顾自己身边小一点的同学。男同学,要照顾自己身边的女同学!大家能做到吗?

能!还是那简洁洪亮的童声。

放学后,五朵赖着阿星,死活不肯回家。大家拗不过,李老师只好托阿平捎信给五朵的奶奶,说五朵今天就在自己家里过夜了。

五朵拉了阿星去爬山,说是要带星爸爸去后山摘野花。直到天都黑了,这父女俩才兴高采烈地回来。两人都抱着满怀的野花。

五朵兴奋地满屋子放鲜花,尤其是阿云的房间,放得更是多,门上,床上,被子上,桌子上,到处都是怒放的知名和不知名的鲜花。

阿星泡好泡面,去阿云的房间喊五朵吃面。当他推开五朵房间的门,昏暗的光线中,只见阿云的床上摆放着满床的鲜花:五朵,你在干吗呢?你给阿云姐姐弄婚房呢吗?

大家闻声都挤过来看,满屋的花团锦簇和野花的清香。

哟,小五朵的手挺巧的呀!我说哥,你到时候和阿云结婚,干脆就请五朵当花童算了,你说好不好?阿良轻轻捅了一下江,坏笑着。

李老师也微笑着看看。

江白了阿良一眼:就你小子话多!

五朵笑嘻嘻地走出来:星爸爸,阿云姐姐要结婚了吗?新郎是谁呀?

阿星坏笑着看着江,刚要张嘴说话,江随手从插在门口的花束上,摘下一朵粉红的花朵,准确及时地塞进阿星的嘴巴:五朵,赶紧去吃面去,泡面泡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家哄然大笑。

阿星呜呜地从自己的嘴里扯出花瓣,喊着:哎,五朵,星爸还没有告诉你阿云姐姐的新郎是谁呢!

五朵乖!我们不理你的疯子星爸!江扶着五朵的小肩膀,边走边说道。

夜色已深。阿星带着五朵睡一个帐篷。可五朵一直处在兴奋中,粘着阿星要玩,就是迟迟不肯睡觉。

星爸,阿云姐姐的新郎是谁呀?忽然,五朵想起了她的阿云姐姐要嫁给谁她还不知道呢!就大声问道。

你耳朵过来。阿星神秘兮兮地说道。

好。欢快稚嫩的童声。

接下来,就是阿星叽里呱啦的耳语。

真的吗?五朵开心地大声叫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啦!哎,五朵你小声点行吗?

接下来,这父女俩又是好一顿叽叽歪歪的耳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闹腾了好一会儿:五朵,你该睡觉了啊。阿星说。

星爸,我要听故事。五朵撒娇。

要得!阿星用贵州话说。好爽快的样子。

阿星的睡前故事开讲。

从“七个小矮人”到“灰姑娘”到“白雪公主”到“魔法奇缘”......阿星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可这哪是睡前故事嘛!他越讲,五朵越精神。

讲到后面,阿星每讲一会儿,便会忍不住问一句:五朵,睡了吗?

五朵精神抖擞的回答:没有。

五朵,睡了吗?

没有。

睡在隔壁帐篷江听着听着,忍俊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阿星停下讲故事,隔着帐篷,望着江的方向,愤愤不平地问。

我听见了你喉咙吞口水的声音。江说。

啊?!阿星摸摸自己干得冒烟的嗓子,瞬间,两个人压着声音笑成一团。接着,阿良,华和崔哥也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江又想到了阿云:她现在在干嘛呢?

身边阿星讲故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没有了。

江收回神思,起身。他轻轻拉开阿星的帐篷,一看,感觉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个部分,再一次被眼前的这一幕,瞬间击中:阿星仰躺着,睡着了。他的左臂依然搂着五朵。五朵的小脑袋枕着阿星的手臂,半个小身子都趴在阿星肥肥的身体上,她的右手紧紧抱着阿星的脖子。

好温馨的画面!江叹息着。他关掉阿星帐篷里的露营灯,然后小心翼翼地拉上帐篷的拉链。

半夜,江被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吵醒。他翻身坐起来,按亮露营灯,然后钻出帐篷。

怎么了?阿星也拉亮露营灯,朦朦胧胧地钻出帐篷,问。

我也不知道。江低声答道。他低头看了看夜光腕表:一点四十五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

有人走了。李老师躺在床上,说。

这时,有急促的敲门声。

江过去打开门,一个戴着蹃笠,穿着蓑衣的黑影,带着一身的风雨和凉意,闪了进来。

哥。来人喊了一声。江一愣,是李芬:这么晚了,你怎么?

李老师赶紧翻身起床:村里谁走了?

李芬解下肩上的蓑衣:哥,李老师,阿根叔死了。还有阿菊。露营灯下,李芬脸色苍白。

江一怔:就是白天......

是的。李芬不等江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就是他们。

江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一幕:平坦的岩石上,根叔和阿菊激烈之后,躺在那里,颓废,如沙漠里的两条鱼。

叔叔,我们一起死了吧!阿菊忽然低声喃喃说了句。

要得。阿根叔不假思索地回答。

来,你坐下来,慢慢说。李老师拉来一条椅子。

不坐了,李老师,族长让我来叫你。大家都在祠堂里等着你呢。李芬说。

晚上,牛背岭的全叔带着自己的侄子天福,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翻山越岭,到双叠洞背水。当他们背好水,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洞外的雨,忽然间越下越大。

福娃,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太大咯,我们干脆就在这洞里暂时避下雨,等雨下小点了再走吧。

好啊,叔,那我们去里边找个平坦点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下吧。天福把背在自己背上的水桶放在一块岩石上。

要得。全叔也找了一个岩石,放下自己背上的大水桶。两个人举着两个火把往里走去,想找块平坦点的岩石,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叔,你看,那是啥子东西?年轻人眼力好,天福借着火把的火光,远远地发现了洞里的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躺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叔侄俩壮着胆子过去,发现竟然是两个赤身**躺在一起的人:阿根和阿菊。

阿根平躺着,阿菊伏在阿根的身上。听见有人来了,躺着的两个人也都是一动不动的。

阿根兄弟?全叔轻唤。

还是没有反应。

阿菊?全叔再次轻唤。

还是没有反应。

全叔走近,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再伸手摸摸两人的脚,两人的身体冰冷,早已没有了呼吸和体温。

早死了。全叔说。他举着火把仔细看了看,两人的嘴角和旁边的岩石上,还残留这一些呕吐物,和一些黄色的花瓣。

全叔拿起一朵黄色的花瓣,闻了闻:是断肠草。他们吃了断肠草中毒死的。

叔,现在怎么办?天福看着全叔。

我们走!回去报信去。

叔侄俩水也不要了,冒着倾盆大雨下山,找到村长。

李老师,人抬下来了,停在不归峰。族长请你赶紧去祠堂。李芬说。

鬼见愁西峰,也叫不归峰。山峰如刀劈斧砍,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在峰顶,难得有一块几平方的平地。那是附近几个村庄专门停放死人遗体的地方。

好的。李老师迅速地穿上蓑衣,戴上蹃笠。

李老师,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吗?江站起来。

李老师默默的递给江一件蓑衣和一个蹃笠:这是阿云的。你穿上吧。

哥,我陪你去吧。阿良刚才也起来了。

阿星看看帐篷里还在熟睡中的五朵,再看看门外风骤雨急的黑夜:哥,五朵还在睡觉呢,我就不能陪你去了。那个啥,阿良啊,你看这风狂雨暴的,你也就别去了吧,啊?阿星表情紧张,说话虚得很。

不行,阿良要陪我去的。有你一个人在家陪你闺女就得了。江回头说道。

别呀,哥,你看,你们,你们已经有三个人了,你就把阿良......阿良就留家里吧。阿星真的急了起来,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求求你了哥!求求你了!他甚至学起哈巴狗的样子,举起自己的双手,上下轻摇着。

看着这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现在的这一副死相,江忍不住笑了起来:逗你玩呢!阿良,你在家休息吧,就不要去了。明天还有一天的强体力活。

阿良看看外面黑漆漆的雨幕:哥,那你一定要小心哦!

江轻轻拍拍阿良的肩膀,小声说道:放心吧!

所谓的祠堂,坐落在一个叫虎踞岭的小山坳里。是一间只有一百平方左右,呈长方形的老木房。就一层。大门上方,挂着一块老木牌匾,上面刻着“李氏宗祠”几个大字。一进门,就是大厅。大厅的正面坐着几个老者,两边站着几十个男女老少。大厅的墙壁上,插着几十只熊熊燃烧的火把。火把把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大家虽然没有吵吵嚷嚷,但江从大家脸上抑制着的愤懑的表情上,读懂了什么叫群情激愤。

族长。李老师上前,恭恭敬敬地冲着端坐在大厅中间的,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躬身打招呼。

李老师,家族里出了丑事。你来这里,也应该都知道事情的大概经过了。老者言词清楚,说话不快不慢,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这对冤孽死的时候,留有一些字条,你给看看,上面写的都是些啥子东西?

好嘞。李老师从族长的手中接过几张纸。

族长,这五张是根叔六年前,在方平县人民医院的化验和检查报告单,检查的结果是肝癌,早期。这三张是根叔三个月前,在方平县人民医院的化验和检查报告单,检查的结果是肝癌,晚期。李老师看了看族长,又看了厅里的其他人一眼。

什么?族长的表情很吃惊:他六年前就患癌了?

厅里的其他人听了,也安静了下来,大家脸上的表情,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还有吗?族长问。

有。李老师杨扬扬手中的另一张皱皱巴巴的废纸:这是根叔留下的遗书。

族长大手一挥:念给大家听听!

好。李老师尽力抚平纸张的皱褶,开始读:

李氏宗亲,当你们看到这个信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人间了啰。这般活着,实在是没得一点意思!也没得一点留恋!我们留下这个字条,只是要告诉大家,我们俩个是自杀的,吃的断肠草。我们的死,是自愿的,与别人无关。六年前,我就被诊断出肝癌,那个时候是早期,还可以治疗。但没有钱啊,我看不起病。回家后,每天一睁眼一闭眼,就是两个字:等死!那种日子简直是太煎熬咯。三个月前再检查,已经是晚期了。我不想再拖下去,我不想还是等死,我恐惧得太久太久了!我要决定自己的生死!阿菊是个好女人,被人贩子贩卖到这里,你们不晓得,她的心比黄连还要苦。我们是好了。但我们并不认为我们错了。现在,我决定要走了,她也要跟我一起走。她说,我走了,她一个人害怕!她说她不要再孤苦伶仃地留在这人世间受苦。她说她已经受够了。好了,我们累了,我们要走了,我们终于要解脱了。身后事就留给你们折腾吧。你们可以把我们的尸体扔到不归峰下喂狼喂狗喂熊,或者你们随便怎么着都行,我就求你们一点:不要把我们分开,扔哪里都把我们扔在一起!李长根王秋菊绝笔。

就这些。李老师读完后,神情黯然。

族长沉默片刻:大家有个啥子看法?

阿根没有结婚,也无子无女的,我觉得,他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那就算球了吧。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坐在族长左边的一个老人说。

那绝对不得行!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老者显得相当激动:他这种行为叫啥子?叫**!对不对?如果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等平娃子(平娃子就是阿菊的老公。)回来我们怎么给他交待?我们李氏的家风不就倒了吗?那我们以后还怎么教育我们的后辈?我们李氏一门,到这件事发生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为啥子?不就是因为我们家风正吗?你们大家说对还是不对?老人冲着下面的人喊道。

就是嘀!就是嘀!下面的人群中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一个年纪大的妇女大声喊道:像这种丑事,老不要脸的应该扔进乱坟岗,小不要脸的应该就直接扔到不归峰下面!还想着合葬?想啥子嘛!这不要脸的这一家,也应该被赶出李氏家族!大家说对不对?

对头!对头!一大堆的女人符合着:如果不这样,那以后莫不要乱套了吗?

但是你们大家莫要忘记咯!根叔可是一个退伍军人!当年我们村就两个参军的名额,除了李老师,剩余的一个名额,你们大家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没有!对不对?最后还是他自愿和李老师一道去了。他对这个国家,是有贡献的。我们要是真的这样把他扔进了乱坟岗,那国家能答应吗?老村长站起来:你们大家的想法和担心我理解,但这事还是要多方面考虑。我感觉,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听族长的决定吧。

老族长不怒自威的眼睛扫了一眼人群,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站在李老师身旁的江的身上。他看着江:年轻人,你是从大山外面来的,见过大世面。我想问问你,这件事情,如果让你处理,你会做出哪个样子的决定?老人虽然年已过百,但依然言辞诚恳。

江想起了阿根和阿菊那迷离而空洞的眼神,那死鱼般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他缓缓地环顾了下面的人群一周,然后看着老族长期待的眼睛,轻声,但清楚地说道:死者为大。

老族长睿智的老眼凝视着江平静如水的眼睛,良久,也轻声,但清楚地说道:要得!

老村长闻言,站起来:根叔和阿菊,就并排安葬在李氏墓园外面的山坡上,不挑吉日不捡时辰。有喜,你负责给他们的墓葬墓立碑,碑上要刻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来,警告我们的后辈子孙,长幼有序,一定要引以为戒,这样的事情,莫要重犯;二来,也警告我们那些还在外面打工的娃儿,出门谋生,虽是迫不得已也身不由己,但他们一定莫要也不能忘记了,在这大山里面,还有他们的妻儿!还有他们的老小!老村长忽然眼睛一红,声音哽咽:看看你们下面站着的这些女人,有老公在外面打工的,问问你们自己,你们的男人,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赚多少钱?你们的男人,都有多少年没有回家没有音讯了?按照法律,好像是说一个人,如果两三年完全断了音讯的话,都可以宣布死亡了呀!你们有多少人死了老公?你们敢把你们的手举起来给大家看看吗?平娃子都出去多久了?六七年了呀!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没有回过家,甚至连音讯都没得一个,就阿菊一个人在家,拉着四个老人,五个孩子!你们有见过她冲四个老人发过脾气吗?你们有见过她拿五个孩子撒过气吗?没有,从来没有,对不对?平娃子以前是怎么打阿菊怎么折磨阿菊的,你们也应该知道。可阿菊呢?阿菊没有怨,没有恨!阿菊把所有的苦,都一个人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平日里,对谁都是轻言细语柔柔和和的!抛开今天这事情,阿菊确实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哇!还有,你们都是知道的,阿菊是被拐卖到这里的,作为一个异乡的女子,她把自己的一生,像条死狗一样地扔在了这里,我们还要怎样?将心比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呀,不是吗?老村长忽然对着前面的人群,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说到底,是我这个村长不合格呀,没有带着你们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让你们大家有家不像家,有病也不能医。是我有愧于大家呀!

老村长的话,戳中了大家的痛点。老村长的这一跪,更是跪到了大家的伤心处。毕竟人心真的是肉长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接着,很多人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族长用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扶起长跪在地上的老村长。他缓缓地说道:大家都莫要伤心了!我虽也胡子一大把,但说实话,现在的我也迷糊了,这现在的人,到底要怎么活才叫活。我虽然也是缺衣少食,但我对生活,没什么要求,更没有什么抱怨。无论老天爷给我什么,富贵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接受,我都满足。老天爷让我活一天,我就开开心心坦坦荡荡地活一天。哪天老天爷要是不高兴要我走了,我就两眼一闭两脚一蹬,痛痛快快地走了。一辈辈,我们的老祖宗,不也就是这样把这个老寨子传到我们的手里的吗?人有什么?不就是和外面的那树,那草,那牲畜一样的吗?再长寿的人,也不过百年身。有什么呀?人哪!少糟蹋点,多留点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吧!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千年后,一万年后,还有一口干净的山泉水可以喝,还有一口新鲜的空气可以呼吸,抬头看天,天是蓝的,抬头看树,那树是绿的,这就够了!吓折腾什么呀!非要把好好的日子折腾成这样吗?

老族长说到后面,略略有些激动。顿顿,他环顾四周:今天,既然族人也都在,我就以族长的名义,索性把另外一件事情也宣布了吧。这件事情,我之前也和村长商量过了。

老村长看着老族长,点点头。显然,他知道老族长将要讲的事情是什么。

老族长看着大家,继续说道:凡我李氏族人,从我开始,百年之后,一律在不归峰火化。火化后,骨灰全部撒入不归峰下,然后将牌位供进我们李氏宗祠。

此言一出,下面的哭声停了,大家交头接耳成一片。

大家有意见吗?老族长问。

为什么呀,族长?有人喊道。

是呀!为什么呀,老族长?很多人附和。

一个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站起来:族长,老话说得好,人死了,最好的归宿不就是入土为安吗?为什么要火化,还要把骨灰撒掉呢?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山多。难道这么多山,还不够安葬我们几把老骨头的吗?

老村长站了起来:各位宗亲,请大家听我说一句。这个建议是我向老族长提出来的。财叔说得对,我们现在是有很多山,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是随便哪里都可以放得下来。可是我们千千万万的子孙呢?山是死的,不可能再多长出几座山来。可我们的后世子孙却是无穷无尽的呀!总有一天,我们的山,会葬满掉!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后世子孙,又该到哪里去安放他们的**和灵魂呢?还有,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坟茔,你们能想象得到,那又该是怎样惊悚的一个场景吗?

大家面面相觑。

江悄然退出祠堂,站在祠堂门口的屋檐下。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李芬也跟了出来,她走到江的身边,轻轻挽住江的右手,头靠在江的肩头,面容悲戚。

沉沉大山,夜正深,雨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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