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然双手攥在口袋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想质问童司韶,又想恳求童司韶。
看着童司韶略带紧张的表情,他只想苦笑。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哪回没有依顺着她。
到底没有发作。
他先拿过漏勺,过滤掉葱白、蒜头,再拿起汤勺,帮她舀了一碗。
“趁热吃,鱼汤凉了会有腥味。”
热气蒸上童司韶的双眼,莫名觉得眼酸。
来时的满腔怒火,化为了一丝酸楚。
细想起来,裴意然也没有错,他这么做只是出于危机感。
死循是她自己的选择,童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只能被动承受。
他帮她舀完汤后,手并没有收回去,随便搁在她的手边。
五指修长,像修竹似的,还是那么好看。
她的心莫名酸得一塌糊涂。
她埋下脸,将发凉的面颊贴在他的手背上。
他僵了一下,又放松了手臂。
她呢喃道,“然子,你不要跟我抢女儿,我们还可以好好过日子。”
裴意然感觉到手背上的细致的凉意,心神微微荡开。
他真是无可救药了啊。
明知她采用怀柔政策,还是会忍不住妥协,任她予取予求。
她哪是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她是不想给他名分。
他俯下脑袋,闻着她清香的发丝,不禁问道,“ 就让我这么没名没份跟着你?”
童司韶没想过这个问题,冷不丁被问到,莫名觉得好笑,连那一丝酸涩都被赶走了。
他在向她要名份啊。
她抬起头,看着裴意然憋屈的模样,问道,“怎么,我们现在的关系让你觉得很委屈?”
“不委屈,”裴意然认真地摇头,“我可以没名没份跟着你,真的,但你不要开后宫,纳面首好吗?”
童司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在要求她澄清她与顾洋之间的关系。
只要她开口保证,她跟顾洋之间只是朋友关系,他就不会再追究。
就像当年李翔荣那件事一样。
他愿意相信她,只要她亲口说出来。
但顾洋与李翔荣不同。
童司韶与顾洋是战略伙伴的关系,顾洋曾经向她提议,为了两个孩子,他们应该拼凑成一个家庭。
若不是恰巧撞上了裴意然,童司韶已经在考虑顾洋的建议了。
童司韶没办法给裴意然任何承诺,有关童童的一切,都是不确定性的,甚至她都不知道眼下是不是稳定的、安全的。
他们这顿饭也不能算不欢而散,裴意然从她眼里看出她的顾虑,就不再逼她了。
第二天,裴意然坐在车子里等她们的时候,看到他们四个人一起走出电梯。
两小孩一起坐进了后排的儿童椅,童司韶拉开副驾门坐了进去。
裴意然突然明白,他们之前就是用这种模式相处的。
顾洋与童司韶轮流开车,送两小孩一起去上学,两小孩可以做伴,大人也轻松些。
裴意然开着车尾随着他们 ,既没有刻意不让他们发现,也没有跑到他们车前招摇。
开进基地车库,顾洋停好车,打开车门,顾晓宇自己已经解开安全带走了出来。
童童跑过来牵着顾晓宇的手,转身向他拜拜。
顾洋对童司韶说道,“我中午过来接你们回去。”
童司韶摇了摇头,“下午基地有试飞活动。两个小孩都想参加,时间不定,你等我电话吧。”
顾洋看着搭载他们的电梯门关上了,他才转身朝那辆低调的保时捷走过去。
这小子为了跟踪他们,连自己品牌的车都不敢开了。
顾洋刚走过去,就见主驾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裴意然脸上看上去没什么表情,顾洋却觉得他灰头土脸的,他忍不住安慰,“辛苦你一路护送我们过来,虽然司司和童童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心领了。不过下次别这样做了,何必白费力气呢?”
裴意然还是面无表情,“不客气,你这么照顾我老婆女儿,我略尽薄力也是应该的。”
顾洋见他一点都不动怒,忍不住想试探他的底线,究竟他能为童司韶隐忍到什么程度。
“你老婆女儿?这话说的,我是在照顾我的家人。我跟司司已经这么相互照顾很多年了,我们还会继续这样守望相助下去,望周知。”
裴意然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只是等他说完后,按下关窗键,然后一踩油门,车子从顾洋身边飘移而过。
顾洋只觉得一阵风起,接着车影一闪,待他睁开眼睛,车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原来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淡定啊。
保时捷一开出车库,便放慢了速度。
裴意然只是心里有积气,但并没有抽疯。
现在这个时间点,许多家长都送小孩来基地,他不可能不把别人的安全不当一回事。
微信里不断响起留言提示音,他打开全息投影系统,有些不耐烦地点开了一个头像。
李翔荣身在国外,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童司韶携女归来的消息,于是向他求证。
从昨晚起就给他留了三次言,他都没有当回事。
在童司韶死假期间,两个男人建立起那么一点因病相怜的朋友情义,又因为童司韶的生还,消失无踪了。
不过他还是回了信息,最主要他刚从一个情敌那里大败而归,忍不住向另一个情敌炫耀自己的成就。
“童童是我的女儿,司韶当年是为了我好,才向我隐瞒了死循遁的消息,但是她不想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偷了我的种,帮我生了一个女儿。”
“……”李翔荣没看到他的模样,也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欠揍,“听说司司现在跟顾洋在一起了?”
“全是谣言,你现在也开始八卦了,看到还是太闲了。”
“……”李翔荣打电话来确实是为了关心他们俩的事情,毕竟他也希望童司韶有个好结局,现在他怀疑自己该不该操这份心,裴意然那小子就得被狠虐。
“我女儿的照片,你没看见过吧,长的可真像我。”
李翔荣很快收到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照,裴意然抱着童童,拥着童司韶,三个人都笑着很开心。
这与李翔荣收到了消息一点都不符。
他仔细看了看,“你p的吧?裴董,你这么高的身份这么大的年纪干这种事不合适吧。”
裴意然昨晚睡不着,半夜起来,把资料里的照片全部p成一家三口的。
被人揭穿了,他毫无羞耻心,“你就是嫉妒我们一家三口。”他强调说。
“好,好,就算我嫉妒吧。我本来打电话是想告诉你,顾洋这个人挺狡猾的,他知道童司韶的软肋所在,才能待在她这边这么多年,看来你是不需要我的建议了。”李翔荣一下子掐断了电话。
没等两秒钟,手机铃声响了。
李翔荣起身喝水,上洗手间,等到铃声响足了三通,他才慢悠悠接起来。
“你好。”
对方压抑的声音传了过来,“李翔荣,芒通地铁滨海线的项目给你了,现在,可以说了吗?童司韶的软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