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然找了一圈,在衣帽间找到正在整理衣橱的童司韶,她将衣物一件件拿出来往自个儿身上比划了下,又放了回去,听见他进来的动静,依旧低着头,一副“我很忙莫挨老子”的模样。
裴意然眼神闪了闪,径直走到她身后,垂眉看了看,果然在她的耳根处发现疑点,红了。
原来她真的害羞了。
童司韶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她要是不得己干了点坏事,倒会摆出一副皮糙肉厚破罐破摔的样子,可要是干了点好事,反而会羞愧得无地自容,这个时候如果把她戳破了,她八成会恼羞成怒,保准为了掩饰自己而强势推倒他。
明明上来之前,裴意然还有些担心,童司韶会向他秋后算帐,一旦消除这个危机,想逗她的心就占了上风,一想到她面红耳赤将他推倒的场景,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结果他的理智按住了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裴意然从身后抱住童司韶,用脸蹭了蹭她的肩窝,她身上那种迷人温暖的气息一直诱惑着他。在他失去记忆那段期间,这样贴近她,逗逗她的念头也一直折磨着他。
童司韶逃避似地耸耸肩,“别闹,在忙。”
裴意然搂紧她,“你只要带上你喜欢的几件衣物就好,到了米国,统统从新买起,外面可供的选择更多,你去了就会知道。”也不用大费周章订制高定,许多高定直接在外面订制就好。
童司韶正在整理一套黄色马面裙,她摸着那绣出来的细纹,叹气,“像这样精致的国服,只有中国师傅才能做出来,外国人不懂我们的国粹,缝制出来会走样的。”
“没事,如果你喜欢,即使到了外面,也可以请国内的师傅定制的。”
童司韶垂眸,没头没脑地说道,“可是他们都不会说中国话。”
偏偏裴意然听懂了,“没事,我们可以住在唐人街。”
童司韶回头看他,一脸狐疑,“你们家在唐人街有房子?你不嫌那种地方又脏又吵?”
裴意然笑道,“各国唐人街我都有房子。”今晚以后。
童司韶叹气,“你才住不惯,肯定会嫌这嫌那,还没住两天,就吵得要搬出去。”
裴意然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到他的眼睛里的认真,“不会,只要你想,我们可以一辈子都住在唐人街。”
他想好好补偿她,他会好好补偿她。
她因为他的决策而失去的一切,他都会偿还给她。
以后,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她想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对着裴意然清澈见底的眼神,童司韶开始后悔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他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何必拿这种小事来试探裴意然呢,又因为他的无比认真,感到窃喜。
童司韶心里有一瞬的恍惚,也许他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她转动着眼珠子,把雾气转掉后才开口,“昨天那个小姑娘穿红色马面裙真好看,可惜我这个年纪太老了,不适合穿那么红艳的了。”
裴意然抿唇一笑,“没事,咱俩生个女儿,肯定比那个小女孩更漂亮,更可爱。”
童司韶白了他一眼,“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现在生确实太早,两人世界还没有过够。”裴意然一脸认同感,有商有量的模样,“再过四五年吧,那时我们到了而立之年,就可以考虑生个女儿玩玩了。”
“……”童司韶,“我知道了,你还没有睡醒。”
裴意然没接她的话,一脸憧憬地说道,“生个女儿,肯定像你一样俏皮,你上次说过,女孩就起名裴童,我觉得,加个小字更好,裴小童。”
他细细念了两遍,无限温柔地说道,“肯定像,一个小小的韶宝。”
童司韶怒道,“干嘛一定跟你姓,就不,生个女儿我偏起名叫:童小裴。”
裴意然唇角勾了勾,“没有裴小童好听。”
“比裴小童好听一百倍,你死了这条心,我肯定让女儿跟我姓。”
裴意然叹了口气,“好吧,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姓老婆的也行。”
“到了米国,我不跟你改姓。”
裴意然笑道,“那我跟你改姓。我就叫童.裴意然。”
童司韶又垂下眼眉,她今天怎么啦,动不动就想掉泪。
裴意然不是个完美的男人,他在心理上有无法治愈的洁癖症,体现在生理上为严重的过敏反应。这种心理疾病在关键时刻,为了保护他自己,会产生排他反应。
所以他会借着催眠,忘掉童司韶,因为面对童司韶太痛了,太不自我了。
然而也是这么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温暖,保护她,引导她,为她洗手做羹汤,帮她实现夙愿,让她成为更好的人。
就冲着这一点,她可以原谅他的遗忘。
她也没办法不心动,没办法不感动。
她很想一切都如他所愿,让他可以永远这样傻下去。
童司韶抬头,凶巴巴地问道,“那你还不赶紧把南希送走?留她在这里想享齐人之福吗?”
裴意然看着她,“你真心这样打算的?真的不介意她之前对你所做过的?”
南希对童司韶的陷害,远远超过普通人争风吃醋的范围,如果裴意然信了南希,童司韶现在已经坐在牢里喝茶了。
童司韶想起南希身上的那些伤痕,“她也是个受害者,一切的恶源在顾海身上。”
“我可以送她出去,也会留些人手保护她,不过,”裴意然顿了顿,他之所以不想主动提供帮忙,就是不想让南希存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他的心很小,就只能容下童司韶,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他不想节外生枝。
童司韶知道他的担忧,嗤地一声笑了,“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啊,还以为人家非要你不可。”
裴意然抿了抿唇,没有辩驳。
“下午如果弗奇医生请你放行,你就放他们一起走吧。”
裴意然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童司韶又笑,“你以为弗奇医生真是为了你才飞到这里来?”
裴意然没这么想,但他也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第二天晚上,南希与弗奇坐裴意然私人飞机一起离开了。
踏上舱梯时,南希还觉得不太真实,就像一场梦。
童司韶真的愿意帮她吗?
她真的可以逃脱这一切噩梦吗?
童司韶会不会耍她,会不会临时变卦?
南希忍不住回头看向站在舱梯旁两个人,弗奇邀裴意然有空到米国试测一下新药,童司韶站在一旁认真听着。
感觉到南希强烈的目光,童司韶抬头看向她。
有些人的脸,只要稍稍把目光专注在某人的脸上,就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丰美和力量。
南希嚅着嗫嚅着双唇,终于诚心说出那两个字。
“谢谢。”
童司韶第一次被圈里公认的名媛道谢,心里有几分感慨。她的局促感又升了起来,捌开眼,目光落在弗奇身上,弗奇是南希的良师、挚友,他们志同道合,应该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说不清,兜了一圈,又转回去了。
直升机升上夜空,很快就消失在群星当中。
裴意然携着童司韶的手,走下坪坝。
童司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进屋时还踏空了一个台阶,往裴意然身上撞了一下。
裴意然侧眸,“想什么这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