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纸商 第252章 口供（青龙寺案）

龙石焦躁不安地动了动手指，腕间麻绳勒进肉里引发的疼痛让他不停地咽着口水，心里默默数着时间。从他被人袭击到被绑在这里至少有两个时辰了。头上的头套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时不时传入耳中的凄惨嚎叫声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让他头颈分家。

“滴答！滴答！”

温热的液体突然从头顶落下来，血腥味更浓了。

“你们是谁？抓我干什么？说话，说话呀！”

他已经记不起来是第几次狂怒的嚎叫了，但是四周除了凄惨的的叫声外没有任何回应。突然，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刺鼻的烟味，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灼热起来，隐隐有火光透过黑色的头套映入眼帘。

着火了？

他们想烧死我？

龙石拼命地挣扎，大喊大叫，但烟味越来越浓，四周的空气也越来越灼热。惊慌中，他恍惚间想到半年多以前的那个夜晚，青龙寺外，他拿着火把一处处点燃地上的桐油，眼睁睁看着大火将整个寺庙吞噬。

那时也是这样浓郁的烟味，火光映照下的天空亮如白昼，四周灼热的空气很快烘干了他身上的汗。他木木地看着手里的火把，感觉握着火把的手在不停地抖，双脚仿佛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迈不动步，直到同伴伸手重重拍了他肩头一下，骂了一声：“娘的，快走。”

他恍惚地打了一个寒颤，慌乱地丢掉火把，转身跟着同伴快速逃离火场。

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世间因果循环，那他此时此刻是不是也要被烧死？就像那些死在青龙寺里的人一样？

龙石越想越害怕，恍惚间已经泪流满面，他喊救命，喊对不起，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就快要被烧死了，他甚至感觉到火舌舔舐手指的痛楚。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命，救命！”他开始疯狂地挣扎，但没有用，绳子绑得太紧了，太紧了！

“怕了？”

突然，周遭的一切声音都静止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前传来，冰冷的，像一把刀直直劈向他的脑海。

“你是谁？救我！”他痛哭流涕地哀求着，只要能活着，他什么都愿意做。

“真的什么都愿意？”谢必安垂眸看着面前已经吓得尿裤子的男人，冷冷地问。

龙石愣了一瞬，身体突然痉挛了一下，大声喊：“愿意，愿意。”

谢必安嗤笑一声，抬眸看了常武一眼。

常武笑着把龙石手边的火盆往后移了移，又往他周围的几个火盆里丢了一块木炭，房间里的温度瞬时又升高几分。

龙石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呼吸越来越急促。

谢必安静静地看着龙石越来越焦躁，终于在他崩溃之前开口：“半年之前，你去了一趟长安，是去做什么了？”

龙石粗重的呼吸骤然停了一瞬，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了！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从来……”他的话还没说完，被绑在身后的手指上再次传来灼烧的痛楚，紧接着，一把冰冷的利刃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大概是刀锋太过于锋利，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只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上的皮肤一点点渗进衣领之中。

“是帮主，帮主让我们去青龙寺截杀林昇。”

“你可知他为何杀林昇？”谢必安沉声问。

“我不知，我只是码头的一个脚力，因为有着一把子力气才被选去的。帮主只让我们杀人，其余什么也没说。”龙石惊惶地说。

“在青龙寺放火之后，你们又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谢必安又问。龙石怔愣一瞬，忙说，“放火之后我们在城中待了一日，确认人都死了之后，我们便马不停蹄回了益州。”

“你们之中带队的是何人？除了行动之外，可有人擅自离开过？”

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可龙石对于在长安滞留的那两日仍旧记忆犹新，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每每午夜梦回，他总能闻到浓郁的烟味和滔天的火光，无数只焦黑的双手从火海中伸出来抓向他，最终将他拖入火海。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他哭着说：“是，是顾威，顾大管事。第，第二天我们伪装成商队住在客栈，其间只有他，他出去过。”

谢必安眼中一亮，忙问：“你可知他去干什么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但是我看见了一个年轻人来找他。”

“那人可有何特点？”谢必安问道。

龙石想了想说：“他穿着灰布长袍，白面无须，年纪要三十左右。后来离开时与我擦身而过，身上有一股很浓很浓的脂粉味。”

长安男子擦脂抹粉已是寻常，这算不得特点。

“还有其他的？”

龙石仔细想了想，他记得那日与那人擦身而过时，除了脂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从那人身上飘来，就好像，就好像他弄了这么一身脂粉味只是为了掩盖身上的怪味。

龙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谢必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入宫前会净身，净身后的太监因为缺了那么点东西，解手的时候容易弄得到处都是，所以身上常有尿骚味。

有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太监有钱之后便喜欢在身上涂脂抹粉，熏重香借以掩藏身上的尿骚味。

所以找顾威的是个宫中颇为得脸的太监，那人的主子怕就是汪兵在朝中的靠山吧！

宫中位高权重，能把手伸到益州的主子能有几个？娘娘们办事自然有外戚，断然不会差遣太监，除非那人身边得用之人都是太监。

宫中擅用太监的怕也只有那两位。

谢必安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他扭头与常武对视一眼，常武连忙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供词，抓起龙石的手，沾着他自己的血在供词上落下手印。

龙石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脑袋里空空一片。

收好供词，常武刻意压低嗓音，威胁道：“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否则你家中妻儿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

龙石瘫软如面条一样的身体骤然一僵，常武发出一声轻笑，把一只小小的火折子放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