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纸商 第239章 当年真相

从别院出来，什邡脑子里仿如被人突然淋了一锅热油一般噼里啪啦做响。她想过对方杀什仲怀是为了夺取帝尧麻笺的制作方法，也想过他还是因为生意上得罪了什么人，动了不该动的蛋糕，却没想到会是因为时任刺史的陈正礼。（这里修改一下，陈正礼是前任刺史不是节度使，见谅。以后陈正礼和汪兵是前后任刺史）

彼时陈正礼刚继任益州刺史一职，前一任刺史任期满后被调往黔南道。陈正礼接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顿益州账目，结果这一查，不仅一堆的府库账目对不上，司户那边的税收账目也有明显问题，前前后后涉及金额不下几十万两。而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益州商贸繁荣，因此衍生出了各行各业的商会，其中难免涉及许金钱往来，其中漕运、盐铁、茶叶、丝绸、以及占益州商贸税收四分之一的造纸行业都牵扯一二。

除此之外，益州上下官员百余人，许多在职官员都并非走两经科举，而是通过举荐而来，举荐人周和仁恰好正是前益州别驾，也恰好他在陈正礼上任前不久意外溺水而亡。

陈正礼深感益州水深，且孤掌难鸣，于是只能暗中收集证据，并走访了几个商户，其中便有林家。

而他之所以选择林家，其中也有同窗好友什仲怀的背书。

彼时前刺史搜刮民脂民膏之狠厉逼得许多商户几乎无利可循，像林家这样的肥肉自然是对方的盘中餐。

林昇刚接触林家纸坊的生意不久，但他很快便发现了纸坊每个月都会有一大批银子流入一个银号，后经调查才知道这笔银子最终流向前刺史赵岑囊中。

林昇去找林老夫人理论过，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益州天高皇帝远，一州刺史无异于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富商说好听点是富商，但在显贵眼中不过是块肥肉罢了，这块肥肉好吃，就吃几口，若是不好吃，这偌大的剑南道总有好吃的不是？

林昇为此极为不满，一次与什仲怀喝酒时将此事吐露出来，因此也为后来种种埋下祸根。

按照林老夫人的话说，陈正礼和林昇暗中收集了不少前益州刺史贪污枉法、买官卖官等证据，但苦于没有正当理由去长安，最终只好请求什仲怀帮忙把证据带去长安，这也是最后什仲怀去而复返的原因。

所有事情都是暗中进行，一开始连林老夫人也不知道，但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什仲怀怀揣证据回长安的消息泄露了，人也不明不白死了个透彻，证据也不翼而飞。

真相如此荒诞又可笑，披露人安安稳稳活过了七年，无辜者却丧命黄泉，什邡怎能不怨恨？

林老夫人最终也没有说出陈正礼那份证据要送到谁的手中，但什邡猜测，当年凶手没有直接杀死陈正礼，主要原因还是忌惮他背后的势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陈正礼的官职过大，他们不能轻易妄动。

至于林昇为什么没有死，怕是当时背刺陈正礼的人就是林家人。

那么七年前没死的人，为何在七年后死了？是他头顶的天塌了？还是益州的事藏不住？

坐上马车，什邡背靠在冰冷的车壁上，心脏不断地剧烈撞击着胸膛，一股愤怒之火燎原一般喷涌而出，让她只有用力地捏紧拳头才能不让它肆虐出来。

有人想要翻了益州的天，有人想要遮盖益州的天，到最后死的确是一个在无辜不过的人。

“呵！”

什邡忽而轻笑出声，扭身撩开车帘看着渐渐消失在马车后的林家别院。林家呀！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

翠姑走上前，将披风牢牢披在林老夫人肩头。

林老夫人微微抬手抓住翠姑的手臂，借由她的力量稳住身子。

翠姑顺着林老夫人的视线看向渐渐走远的马车，忍不住问：“您将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就不怕她报复林家？”

林老夫人忙不迭收回视线，苦笑着说：“不然呢？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我护不住林家了，那些豺狼虎豹早晚是要蚕食林家的。现在这样也好，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昇哥儿的命了。”

她早就知道了，陈正礼一死，那些人就已经肆无忌惮了。她让昇哥儿去长安迎娶闻喜，一来是打算避避风头，二来是想借国公府的势力护昇哥儿一时周全，却没想她还是算错一招。

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了长安。

昇哥儿的死讯传回来时，她以为林家算是彻底完了，却没想昇哥儿意外死里逃生，而且还失忆了。

谢必安死咬着抚远号一事让他们疲于对付林家，这也间接给了她喘口气的机会。

后来她知道什邡身份有问题，便积极与莫家联姻。

莫家虽然商贾之家，但上面有人，与莫家的联姻算是投名状，以此拖延时间。

事实证明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她也相信未来林家的每一步都是对的。

或许益州上空笼罩着的这张网，最终只有什邡和谢必安才能撕开，她且看着，看看这丫头能做到什么程度？

翠姑看着林老夫人越来越坚定的神情，心中的焦虑也一点点褪去，忍不住感叹道：“什老板生了个好女儿。”

林老夫人眼神微暗：“是林家对不起她。”

“这不能怪老夫人，当时那种情况，您也是没办法。”

翠姑不由得想到出事那一晚，林昇打昏了看守他的侍卫，执意要去找什仲怀，最后是林老夫人捧着林老爷子的牌位跪在林府大门前才把人拦住。

她还记得那时林昇脸上的表情，愤怒中带着失望，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深明大义的林老夫人有一天会为了林家一己之私而对无辜之人见死不救。

“不，他一直怪我当初没让他去找什仲怀。”林老夫人突然仰起头，不让滚在眼眶中的眼泪落下来。

可是如果时间重回七年前，她还是会坚定地拦住林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