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纸商 第236章 碰壁

谢必安一语惊醒梦中人。第二日一早，什邡便带着礼物和粉蜡笺去程府拜访梁氏，结果硬生生吃了一记闭门羹。

梁氏以身体不适为由避而不见。什邡无奈，只好留下礼物和几张粉蜡笺离开。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丫鬟连忙拎着礼物和粉蜡笺去内宅复命。

彼时休沐的程进正在房中逗弄儿子，梁氏则有些心不在焉地绣着肚兜。

“嘶！”

一个针脚错乱，针尖刺进指肚，豆大的血珠子瞬间冒了出来。程进连忙放下逗弄儿子的拨浪鼓，走过去一把抓住梁氏的手，用帕子压住她指尖的血，颇有些无奈地说：“她来找你，想必也是有了难处，你若想见，为何还要拒绝？”

梁氏垂眸看着丈夫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指尖，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许久才嗫喏道：“林家和莫家的事，你想必也听了一二。”

程进近日一直在忙年底各个进奏院分号的盘点事宜，压根没时间关注别的，于是问她：“林家与莫家怎么了？”

梁氏翻他个白眼：“林家与莫家结了亲，闻喜离开闻家了。”

“还有这事？”程进一脸不可思议，“那林家背信弃义，你为何不见闻娘子？”

梁氏哼了一声，猛地抽回手，扭头看向虚掩的窗棂，冷冷说：“可她根本就不是‘闻娘子’。我就说，长安城里富贵人家的女娘怎么会有她那么多的心眼，那么深的算计，感情着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她压根就是个骗子。”

程进大为不解，蹙眉问：“你这又是何意？”

这时，没人逗弄的小公子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嚎，梁氏连忙放下花撑子，走过去掀开襁褓一看，小家伙尿了。她一边手脚利索地给小家伙换尿布，一边说：“她是冒名顶替的闻娘子，听说那位真正的‘闻娘子’早就死在青龙寺了，她其实是个死囚犯，圣上登基大赦天下，她是从万年县狱里放出来的。路上遇见受伤的林昇，见他失去记忆，便假扮成他的未婚妻来益州谋财。”

梁氏把从丫鬟口中听到的消息悉数说了一遍，一旁的程进听得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此间还有如此波折，难怪那位‘闻娘子’身上总有几分世间女子少有的狠厉和果决。

“你可知她杀了何人？”程进蹙眉问。

“这我如何知晓？我猜她今日来找我，必然是因为被林家赶出林府，想要求我帮忙罢了。若她是个好的，帮一把也没什么，毕竟她也曾与我有过一些恩情，可她既然是这样的人，我是断然不能再被她利用的了。”许是想起此前在绵阳种种，梁氏面上露出不悦，“总之我不想见她，若她需要帮忙，明日我让人给她送去一些银两便是。”

程进一边抱起换好尿布的儿子逗弄，一边说：“随你的意便好。”

梁氏仍旧有些不快，既厌烦什邡的手段，又觉得欠了她的人情，一时间两个念头互相拉扯，实在烦闷。

这时，丫鬟拎着礼物和粉蜡笺回来，见程进也在，连忙行礼：“大人。”

程进瞧了一眼她手里的礼物和装粉蜡笺的卷筒，问：“这是何物？”

丫鬟瞧了一眼梁氏。

梁氏：“让你说就说。”

丫鬟忙说：“是闻娘子送来的礼物。”

梁氏脸色骤变，厌烦地摆了摆手：“谁要她的东西，黄鼠狼给鸡拜年，一会儿让人都送回去。”

丫鬟应了一声，拎着东西欲走，被一旁的程进叫住了。

程进走过去，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指着卷筒问：“这是什么？”

丫鬟愣了下，随后说道：“闻娘子说，是明心堂新做的粉蜡纸，给夫人瞧瞧。”

“明心堂？”梁氏不由惊呼，一旁的程进也脸色微沉。二人互看一眼，程进忙把孩子放到梁氏怀里，对丫鬟说，“拿来我看。”

丫鬟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将卷筒递给程进。

程进接过卷筒，打开来，里面果然装着做工精致的粉蜡笺。

夫妻二人在长安住了数年，怎会不知风靡长安的粉蜡笺？他们诧异的是丫鬟口中的‘明心堂’。

程进仔细看了看几张石青和珊瑚红的粉蜡笺，纸张背面确实有明心堂的隐印。

“难道她与什家有关？”

梁氏不知其中原由，但是明心堂在什仲怀死后不久就由什刹海更名为什家纸坊，如今益州出了个明心堂，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与此同时，碰了一鼻子灰的什邡离开程府后直接去书院找石明。

梁氏不见她本就是情理之中，只是此前她多次去书画铺子推销粉蜡笺时便隐约感觉到对方拒绝粉蜡笺不单单只是因为价格昂贵。

就如早些年洛阳虽纸贵，但亦达到了一纸难求的地步。纸贵自然有纸贵的好处，粉蜡纸的精致程度可见一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销路，怕只怕是有人在背后不让她顺遂。

有人想断了她的生路，可她偏生要走出一条活路。

到了书院，学生们还没结课，但有一些的家住黔南道和沧州等地的学子已经提前离开。

石明明年要考春闱，因此一直留宿书院学习。听见门童来禀，说是有人来找他，还以为是家里母亲让人送吃食来，草草收拾一番便随门童来到山门外。

远远见一女子裹着厚实的披风站在寒风里，石明有些烦躁地一边走一边说：“都说了不用母亲惦记，书院里什么都有，这次又带什么……”

半截话头卡在喉咙里，石明不可思议地看看幽幽转身的女子，双目圆瞪：“怎么是你？”

“石公子好呀！”

石明嘴角微抽，转身便走。

什邡连忙追上去，拦住石明，笑眯着眼睛看他：“石公子不想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一想起上次帮她数铜钱的情形，他便恨不能肋生双翅，速速飞回书院，哪里还敢有半点好奇。

“石公子此言差矣，我来找公子，自然是对公子，对书院的学生有好处的。”什邡循循善诱地说。

石明虽然对她没有太大好感，但却也佩服她善用资源的本事，况且上次召回旧纸一事确实对书院许多贫困学子有诸多益处，因此便也对她口中的好处生了几分兴趣，于是故作高冷地说：“你且说来看看。”

什邡笑了笑，将手里的卷筒递给他。

石明接过卷筒：“这是何物？”

什邡忽而一笑：“粉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