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纸商 第222章 林老夫人的一盘大棋

什邡手忙脚乱地哄好孩子，红岭也挤好了羊奶。刚挤出来的羊奶不能马上吃，红岭用小铜锅热了之后才一点点喂给小狗儿。

看着红岭一边给小狗儿喂奶，一边用帕子给他擦嘴，什邡忍不住叹息：“小孩子都是来讨债的，古人诚不欺我。”

红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帕子重重往她手中一放：“娘子怎么这样说？女娘生儿育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什邡一边给小狗儿擦嘴，一边讪讪地说：“谁说女娘就一定要生儿育女？天地之大，世间万物万般美好，何苦定要困于内宅，给这小魔头端屎擦尿？”

红岭哈哈一笑，把小狗儿放在她怀里：“待女娘你生了孩儿，你便不会这么说了？”

什邡一脸嫌弃，说道：“我从不知一个小孩长大，当父母的要经历多少苦楚，这样看来，父亲当年没把我掐死，实在是万幸。”实不敢想她小时那么顽皮，父亲是怎样既要兼顾纸坊生意，又要身兼母职照料她的。

红岭被她气笑，还什么也听不懂的小狗儿见两人哈哈大笑，也跟着一边嘎嘎怪叫，一边拉扯什邡垂落的发丝。

正午的阳光照进这一方小院，短暂地驱散了什邡心头拢着的阴霾，仿佛只这般安安静静藏于一隅，便也是人生乐事。

就这么在小院里待了一下午，直到掌灯时分，什邡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小院，重新投入尔虞我诈的世界。

明城最终没有查到崔三的底细，这人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根本无从查起。什邡现在摸不准林家的态度，所以没把画像拿给明城看，她想着这事儿还得找到常武，谢必安背后的人本事大着呢，想必查一个人并不难。

只是如何去找常武？

思来想去，什邡还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常武如果不是傻子，估计也在查林家内部的人，所以次日一早，她便大张旗鼓地去录事参军府衙门口转悠，以期有溃散的黑甲军能来联系她。

果不其然，晌午回到落花苑的时候，一推门，便见常武抱着横刀，阴沉着脸坐在窗边。

什邡连忙关上门，压低声音问：“你来没被人看见吧？”

“没有。你查到什么了？”常武声音里透着疲惫，微敛的双眸里密布着细密的红血丝，显然是许久没有睡过觉了。

什邡点了点头，从袖兜里拿出崔三的画像递给他：“我查了谢必安院子里几个伺候的下人，这个人叫崔三，是不久前才来林府的，原是二房院子里的短工，后来才调到谢必安的院子里。出事后，他以不想受牵连为由离开林家，此后一直查无此人。”

常武拿着画像仔细端详，倒是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这事与林政树那老小子有关？”

什邡不敢断定，只把沈凤酒的猜测说了一遍，着重让常武去查查曹正淳身边曾出现过的百济人。如果真的是曹正淳一手策划的，那事情就说得通了。只要找到这个百济人，后面未必不能翻盘。

常武带着崔三的画像离开，什邡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此时身处之境。丁立已经注意到她了，身份曝光是早晚的事，如此一来，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以一个完美的契机脱离闻喜这个身份，以什邡的身份正大光明出现在益州城，而且是越张扬高调越好，这样那些人才不会毫无顾忌地杀她。

短短半个时辰，什邡便全盘否定了之前的所有计划，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要比之前更凶险，同时也会使她更接近真相，只有当所有人都入局的时候，真相才会一点点付出水面，而她最先要做的便是去见林老夫人，去与她做一个可让林家稳赚不赔的买卖。

……

林家与莫家这桩婚事谈得极为顺利，官媒合了八字，定在年后四月举行婚礼，林老夫人大手一挥，应下了一百零八抬的聘礼。

这场声势浩大的议亲将林莫两家彻底捆绑在一起，同时也彻底打消了林政树、林政云两兄弟的争夺之心，向世人宣告林家未来的家主只能是林昇。

处心积虑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的林老夫人在彻彻底底碾碎了林政树和林政云两兄弟的争夺之心后转身夺回凤霞居，并吩咐翠姑关起大门谁也不见。

林家众人各怀心思，但大家谁也不想眼见着就要到手的肥肉又重新回到林昇手中，因此从晌午时起，凤霞居外就没断过人。

翠花打发走一批又一批前来探望的人，忍不住问坐在佛堂里的林老夫人：“老夫人，公子到底还没有彻底恢复，您这个时候把他推出来，恐怕还会有人蠢蠢欲动。”

林老夫人微微撩起眼皮，手上敲击木鱼的动作顿了顿，说道：“你以为我不这么做，他们就能消停了？韫之的事，你以为真的是因为他勾结刘贤诬陷曹正淳？谢家的儿郎我最是清楚，他在益州毫无根基，怎好与刘贤勾结？”

翠姑忙说：“我亦觉得表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那边是有人要动他。沉船一事，这孩子还是过于激进了。”林老夫人微微叹息，“他动了别人的命根子，别人自然也不能让他好过。可你瞧着，他那个院子平素里总有人把守，旁的外人是很难把那东西送进去的。”

翠姑惊诧地看着林老夫人，嗫喏道：“您的意思是，是府里有人要害他？”

林老夫人拿起一旁的佛珠，起身走到窗边，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远处的月亮门，长长的的回廊间有一道纤细的人影若隐若现。

“有些事越是藏着，越是让人惦记，索性就把它摊开来，谁也别惦记了。”

翠姑虽然明白林老夫人的意思，但还是有些担心，于是问道：“那老夫人不怕昇哥儿应付不来？”

林老夫人微微敛眉，目光落向越来越近的那道人影，说：“我老了，也镇不住他们多久了，否则也不会如此仓促的定下与莫家的婚事。其实若非这些个不省心的惹事，闻喜这孩子才是最适合林家的，有性格，也有本事，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家人挂念，只一心一意为林家，为昇哥才是最好。可惜……”

“可惜三爷和二爷等不了。蒋邵明和什刹海也要来掺和一脚。”翠姑愤愤地说。

林老夫人忽而一笑，说道：“不过事情也总还是有转机的。”

翠姑狐疑：“你是说？”

林老夫人抬手指了指窗外，什邡已经风尘仆仆地走到了月亮门外。林老夫人忽而笑了一下：“你瞧，她不是来了？”

翠姑不明所以：“我不懂。”

林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肩膀说：“在见闻喜之前，你觉得‘闻喜’该是什么样的女娘？”

翠姑愣了下，然后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说道：“女娘自幼寄人篱下，应是要么性格人人刚烈，要么性格懦弱软和。不过既然是国公府的姑娘，倒也不能疏于女红书画琴棋等，还有……”

翠姑突然住了嘴巴，凝眉看向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笑了笑说：“无论怎样，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翠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个念头骤然闪过脑海，嘴巴下意识说道：“您的意思是，她是，她是假的？”